月夜下,她的容颜清丽幽绝,但是那双明眸中反射出来的光芒却那般温情和柔软,再不复之前的寒冷和遥远。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可触及的天女;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孤独而又寂寞的灵魂;这一刻,我们彼此紧紧依靠着,需索着彼此所能带来的温暖和慰藉。
我们不说话,凝望着那幽静的河水,许久,她轻声呢喃:“要是能一直这样坐着多好。”
我微微笑道:“一直坐在这里,所见到的也就是这河这水,看久了也会腻的。”
“不会呀,你会腻吗?那么是不是看我看久了也会腻?”她转头看着我,目光灼灼如日,在昏暗中剧烈地燃烧着,温暖而光明。
我柔声浅笑:“你在哪里,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自然是不会腻的。”
月光下,她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轻柔而淡雅的笑意,我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即使光线不好。
就是那浅浅一笑,便胜过了这世间的一切,即便是这世间所有的美景加起来也不及她那浅笑一枚。
她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咳嗽。
我急忙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第一次喝啤酒,有点不适应,感觉有点渴了。”
“那我送你回家?”
“不回。”她撒娇道:“我还不想回去,还想在这里坐一会,你不愿意陪我吗?”她的声音幽幽中带着些许的寂寞和哀伤。
我柔声道:“你若愿意,我一直陪你坐着都是欢喜的,不过喝酒了容易口渴,我去买水给你喝,很快就回来。”
她沉吟少许,盯着我的眼睛,轻轻点头:“那好,快去快回,我等你。”
我微微一笑,脚离开水里之前,用脚板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脚背,她微微一愣,昏暗中,我依稀在她的双颊上捕捉到了一丝丝羞红。
我笑了笑,直接穿好鞋袜站起身来,看着她,柔声笑道:“你等我一会。”
她轻轻点头,目送着我转身,我快步离开,十分钟后,当我拿着两瓶怡宝矿泉水重新出现在桂子河上,远远的便看到昏暗中她独坐方石,静望河水,背影恬静但十分孤独。
我暗暗道:“只要有我,你就再也不会行单影子了,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一转身,一回头,就能看见我,就能触摸到我。”
深呼吸,我笑了笑,快步走向她。
“小兄弟,等等。”身后有人突然唤我,我微微蹙眉,转身看去,来人离我不过四五米远,一袭黑衣,头发很长,遮住了半边脸,无法看清全貌,不过可以看出他很年轻。
男子轻步走向我,听他的声音,看他的样子,似曾相似,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疑惑道:“你叫我?”
男子微微笑道:“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啊,两个小时前还在一个烧烤摊上见过的。”
一经提示,稍作回想,便想起来了,我微微笑道:“原来是你?”
是那向我举瓶示意的男子,是那个为了给他的痞子兄弟道歉而一口气饮尽一整瓶啤酒的年轻男子,虽然不相识,但是我对他还是有些许好感的。
我疑惑道:“你找我有事?”
“没有,只是我一人无聊,刚走到这里来,老远便看到你,感觉像你,就跟过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你,你们俩还真浪漫啊。小兄弟,你不会一直把你那漂亮的小女友背到这里吧?”他离我很近,与我几乎肩并肩。
我略微羞涩道:“我喜欢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不错小兄弟,我也挺喜欢你的。”他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膀,随手挽着我的肩膀,显得十分爽朗和快意。
若是平时我不可能让他这样轻而易举的亲近我,只是我此刻实在是高兴,人一高兴,就会放松警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他就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入我的腹部,匕身全部没入进去,干净而利索,又快速拔出,再次捅进我的腹部,如此重复了四次,分别是四个不同的地方,但每一次都完全没入。
我感觉他捅我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仇恨,有的只是一种瘆人的平静和自然,好像他捅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猪一只狗。
他绝非第一次捅人,不论是手法,还是时机,还是捅的位置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被捅之人会很痛,会死,但又叫不出声来。
想必,他经常捅人。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却已连捅了我四刀,其过程还一直像个好兄弟一样挽着我的肩膀,临走前,他在我的耳边淡然而平静道:“我有个哥哥,叫做罗森,他虽然不好,但却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我妈妈临死前让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对方。”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暴毙,听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作。可是,我很清楚,我哥哥他并没有什么心脏病,他的死有些莫名其妙,前几天我才回来,经过调查,我知道他在死之前欺负过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小男孩,我知道他这样做很不对很不好,可是他已经做了,然后他就死了,可是他罪不致死啊?”
他黯然长叹:“不管我哥哥怎么死的,但是我想绝对跟那个孩子有关系。今天上午我终于找到那个孩子,运气很好,晚上吃烧烤居然碰到了。我还向他敬了一瓶酒,因为那是断魂酒。唉,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我们相依为命了整整十年,不管他再怎么不好,再怎么不对,可是他始终是我的亲哥哥,所以他不能白死,所以总要有人给他陪葬,以免在黄泉路上太过孤单。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而且我真的不太喜欢我那哥哥,因为从小到大,他对我真的不太好,可是,他怎么不好也是我的亲哥哥。所以,我得替他报仇,也就只能牺牲你了。”
他说完了,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好像在说一件平淡至极的事情,说完之后,他还老朋友般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腹部那四个伤口很痛,很痛,没法形容的痛,但是我居然没有叫出声来,我只是感到苦涩和苦涩,原来很多事情看似没有联系,冥冥中却早已牵连到一起。
我早已算到我会横死,但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被杀死。
我一度以为任何人想要杀死我,都得先被我杀死。
这一次,那寄居在我身体之中的灵魂,竟也不曾作出任何警示。
我笑了笑,苦涩而又悲哀。伸手摸去嘴角汹涌而出的血液,然后强行咽入腹中,可是腹部有破洞四个,堵得了上面堵不了下面,堵得了这一个,堵不了那一个。
幸亏所穿的衣服是黑色,在这昏暗里,便是被鲜血染红也不明显,一时间不注意也看不出来。
我强忍剧痛,深呼吸,就着衣服擦干净右手上的血迹,拿着那两瓶怡宝矿泉水快步走向慕幽香。
她可能等急了,已经扭过头来,看到我,她似乎笑了笑,看不太真切,因为太黑暗,也因为不停的流血,我的视力开始有所下降了。
我很快就到了她的身前,站在昏暗里看着她,将其中一瓶怡宝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右手颤抖。
她接过那瓶水,扬起脖子喝了一口,她喝的很慢,但是很长,一口气喝去了一小半,看来她是真的渴了。
酒有时是个好东西,能让人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可有时候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瓶,拧上盖子,尽量柔声笑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姜姨定然担心死了,不知道她在怎么翻天覆地的寻找我们呢,再不回去,她肯定会生气,而且恐怕会迁怒我。”
她微微撅着嘴巴,撒娇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家嘛,我想要你一直陪我。”
我微微笑道:“真的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其实,我内心苦涩无比:”不是我不愿意陪你,是我快要支撑不住了,我不想你看到我鲜血淋淋的模样,更不想死在你的面前。我不想你伤心,也不像你难过。“
她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淡淡的看着我,眼里隐隐流淌着一抹哀伤和落寞,让我十分心疼,可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她缓缓从河水中抬起双脚,也不晾干,也不擦拭,默默的拿起右鞋里的袜子便要给右脚穿上。
我咬咬牙,蹲下身来,伸手接过她右手中的袜子,一手握着她那如珍似宝的小脚丫子,她的脚微微颤抖了一下,我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轻轻拂去她脚上的水滞,然后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的脚背上留下浅浅一吻,她右脚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五颗珍宝般的脚趾头猛然收缩挤捏在一起,十分可爱。
我抬头看着她温柔浅笑,她并不躲避我那温情脉脉、情意绵绵的眼光,而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的羞红如两抹红霞,灿烂而绝美。
我轻轻帮她的右脚穿好袜子和鞋子,然后捏着她的左脚,同样拂去她上面过多的水滞,低头在她那白玉无瑕的脚背上留下浅浅一吻,她的左脚也颤抖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刚才那样的扭捏和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