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上岸收回系在树上牵制小船儿的麻绳,手持船桨轻轻一点河岸,小船儿便悠悠的荡开了岸边,往江里驶去。
艄公立在船头,双手轻轻摇桨,小船儿悠悠前行,安稳而平顺。
江水平静,江风幽冷,不过却让人觉得恬静而宁和。
一时间,扶风倒是有些羡慕艄公这种悠闲而自在的生活了。
他无意中瞥了一眼那小炉子上面的小砂锅,味香飘飘,让人食指大动,不知里面熬煮的是什么美味。
扶风随口笑道:“船家,在下并不急着赶时间,水路又不远,您不妨先歇息一会,等这天亮了再走也不迟,那时候到了雪城,在下也好找地方去。”
艄公稍作沉吟,微微笑道:“公子说的在理,这冬天天亮的晚,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哩,您要是不急,就在这船上稍作休息。
扶风淡然一笑。
艄公放下了船桨,小船儿还在轻轻飘动,如一片落叶,随波逐流。
艄公走到小火炉的旁边,揭开了小砂锅的盖子,顿时一股清香随风散开。
艄公想到了什么,看向扶风,和蔼而恭敬道:“想必公子这么早出门,还不曾使用早饭,要是不嫌弃,公子不妨先将就着用一点。”
扶风不好意思道:“这个,这一大早的已经麻烦船家您了,在下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怎能还再叨扰您!”
艄公呵呵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说完就直接拿起一个小陶碗,舀了满满当当一碗的吃食,拿过一双干净的竹筷子,便送到扶风的手中。
扶风急忙起身,恭敬接过,温雅而礼貌道:“多谢船家,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客气个甚,公子太多礼了,公子您尽管放开肚皮子吃,多的是。”
扶风这才看清碗里的食物,那是用白米熬成的粥,粥里面还有别的已被煮烂的东西,夹杂着一些青菜沫儿,味香扑鼻,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他微微笑道:“船家,不瞒您说,在下还真有些饿了。”
“那公子就赶紧吃。”艄公朗声大笑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拿起一双竹筷,直接坐在船头的小木椅上,开始吃起来,拿过一旁的一个小葫芦,拔出软木塞,喝了一口。
扶风喝了一碗粥,没想到这再普通不过的米粥竟然能这么好吃,应该归功于那被煮烂的不知名食物,好像是某种无刺的鱼肉,极为嫩滑香软,令人回味。
他看向那艄公,赞叹道:“船家,这粥真是人间美味。”
“呵呵。”船家见自己的食物被人夸赞,极为高兴,眉开眼笑道:“一点白米粥而已,不过这香江中盛产鱼儿,老汉无事就钓钓鱼,这粥里加了那香江无骨白鱼,味道最好。”
扶风不禁羡慕道:“船家真是会享受生活。”
“哈哈,这生活倒也过得去。”艄公喝一口粥,又喝一口酒,然后将酒葫芦递给扶风,微微笑道:“公子,这天寒地冻的,您要不也来一口,不是什么好酒,粗糙烈酒而已,但是用来暖身解乏最好不过。”
扶风也不矫情和客气,道了一声谢,便接过那酒葫芦,直接喝了一口,酒水十分辛辣,入喉刺激如火烧。
他急急咳嗽,喉咙颇为难受,不过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艄公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酒葫芦还给了艄公,开始大口喝粥。
一旁的艄公看着他,微微笑道:“公子可吃好了?”
扶风点点头,微微笑道:“多谢船家,今日之恩,在下铭记在心。”
艄公笑道:“公子太客气了。”
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扶风觉得那艄公笑得有些幽深与阴森,似有深意。
昏暗中,他看到艄公那双小眼睛精光闪闪,看着有点像狼的眼睛,盯着他看的时候,好像盯着猎物。
他突然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那里,只能暂且隐忍。
暗暗深呼吸,他不动声色的盯着那艄公,片刻后沉着而冷静道:“船家,想必天也快亮了,麻烦您了。”他的意思自然是请艄公开船送他去雪城。
艄公盯着他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葫芦中的烈酒,幽幽笑道:“公子,不急不急,还早哩。”
扶风不说话,因为他已经明白和确定自己掉进了猎人设计好的一个陷阱里。
果然是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他不由得有些无奈和苦涩,这才刚下山门而已。
艄公微微笑道:“公子,不知道老汉的粥可好吃,酒可好喝?
扶风神色不变,微微一笑,淡定而从容道:“船家的粥可谓人间美味,酒虽然差一点,但是在这严寒蛮冬,却是暖人身心的最好东西,自然好喝。”
“呵呵,这些可是老汉特意为公子您准备的,自然是好东西。”艄公说到那个好字的时候,语气微微变化,但听来却让人感觉极为阴邪。
扶风本就是聪明人,只是不太了解江湖的险恶、人心的险恶,但再笨也知道那粥那酒定然是有问题的。
果然,他想要运转灵气,却发现一点灵气都提不起来,身体越来越热,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滚滚沸腾,似要燃烧起来。
扶风知道自己中毒了,而且是很厉害很霸道的毒,他毫不怀疑如果任凭自己的血液沸腾燃烧下去,自己会被活活烧死,片刻间全身便是热汗直冒,浸湿了一身白袍,五脏六腑传来一阵阵被煎烤般诡异而又可怕的痛苦。
扶风咬紧牙关,盯着那气定神闲的艄公,苦涩而不解道:“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设计陷害我,你到底是何人,所谓何事,不妨直说?”
艄公喝了一口烈酒,看着扶风微微笑道:“老汉不过是个摆渡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而已。”
“呵呵!”扶风轻笑,笑声中不无讽刺以及自嘲,冷冷道:“需要什么,你直说吧。”
艄公轻叹道:”凤鸣公子声名在外,为人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儒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老汉本也无意害您,只是,老汉需要您身上的一件东西,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公子您见谅。”
扶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思维转动极快,不停的试着想要运转灵气,然而半点灵气也提不起来,那些原本充斥着全身的灵气好像突然之间全部都被那诡怖的毒药给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不禁暗叹一声,这才刚下山,就遇到一只怪异的猫,一条怪异的鱼,这会儿更是身陷囫囵,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是憋屈和无奈。
艄公微微笑道:“凤鸣公子,您不必费力了,那焚天丹您是解不了的。”
扶风没听过焚天丹,但既然敢叫焚天,定有它的威名和霸道之处,也就不再费力了,明知要死,突然间感觉反而轻松了许多,只是想到天灵派里的人和生活,不由得有些苦涩和悲伤。
暗暗深呼吸,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收敛了心神,扶风看着艄公淡淡道:“你自然不是普通的船家,而且我一向很少下山,更没有什么仇家,你想要从我身上什么东西?还有粥你也吃了,酒你正在喝,你为什么没事?”
艄公微微笑道:“那自然是我先吃了解药了。不用公子说,老汉也知道公子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不然岂会随便的吃他人的食物,喝他人的酒?”
扶风苦笑而自嘲道:“原来我不去害人,可别人未必会不来害我。看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艄公笑道:“本来公子也不会中毒,那粥原本无毒,那酒也无毒,只是那粥酒混合到一起就成了焚天剧毒。呵呵,凤鸣公子,实在是抱歉,老汉这么做,也是实属无奈,老汉时日无多,但还想多活几日,多看看这香江上的风景,多享享这人间的繁华和福分。”
扶风凝视艄公,沉沉道:“你要杀我?”
艄公轻叹道:“老汉也不想杀人,不愿意杀人,但是不杀公子您不行。”
“你要什么,只要在我身上,给你便是。”
艄公摇摇头:“那东西自然在公子您的身上,但只有杀了您老汉我才能得到?”
扶风惊悚,不解而疑惑道:“什么东西,我死了你才能得到?”
艄公微微皱眉,反问道:“公子您不知道?”
扶风疑惑:“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艄公沉默片刻,轻轻道:“您不知道也无妨,等您死了,我就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了。”
扶风盯着艄公,因为痛苦而双手紧握成拳,咬咬牙,轻叹道:“老人家,我已经快要死了,是个将死之人,你不该让我死个明白吗?”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此刻他的血液已经燃烧起来,连带着五脏六腑也在燃烧,很难受,但是他却一直强忍着一声不吭,只是皮肤越来越红,红如火,似要滴出血火来。
艄公微微笑道:“想必公子作为天灵尊者的亲传大弟子,自然听说过仙人佩了?”
扶风大惊,他自然听说过,出门之前还和师父讨论过,不禁失声道:“你想要仙人佩,以为仙人佩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