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笑了,笑得悲哀而又凄婉,她伸出右手,轻轻握住那管插穿了他心脏的致命凤鸣箫,静静地看着凤鸣箫,她发现上面有扶风留下的封印禁制,大概是扶风为了不让沐月出来,不让沐月卷进这残酷而又血腥的漩涡之中才故意做的。
泠雪静静地看着凤鸣箫,幽幽叹道:“小月,姐姐送你离开,就让这管凤鸣箫,守护着你,你要好好修炼,然后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凌雪说完,手上爆发出一团白光包裹着凤鸣箫,凤鸣箫直接脱离她的右手,化作一道白光,往天山下射去,在黑暗的天空中,在风雪里划出一道明锐而孤单的弧线,直到完全隐没不见。
她并不知道那道白光直接飞进了山脚下的天香湖里,重新变成了那管凤鸣箫,缓缓地沉入了湖底深处。
泠雪轻轻地抚摸着扶风那苍白而渐渐冰凉了的脸,因为没有了温度,雪花落在上面都不融化了。
她轻轻拂去那些雪花,柔声笑道:“扶风,我们永远在一起,可好?”
她抱着扶风坐在自己的坟茔之上,她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一团明亮但是冰冷的雪光,笼罩着她和扶风。
她的力量其实早就已经被夜魂给吞噬了,留下了的不过是最后一点本源的力量,当这最后一点本源力量使出之后,她身上那袭梅裙开始破碎,重新化成数千朵雪白色梅花,围绕着他们温柔的旋转着,越转越快,他们身下的积雪以他们为中心,被卷入空中,四散而去,露出了里面潮湿的泥土,泥土也被卷起四处飞溅。
他们身下出现了一个小坑,当泥土被卷起的越多,那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她抱着他一起缓缓的沉入那深坑之中,八年前埋下的残杆断枝早就已经腐烂,化为尘土。
那数千朵雪梅一直不停的旋转着,跟随着他们进入那深坑之中,当她抱着他静静地躺在那深坑中,她深情而又恬美的凝望着他的脸,柔声笑道:“都说今生你爱的人,是前生葬你的人,那我今生亲手埋葬了你,是不是来生你还会爱我,我们是否还会在一起?”说完后,她便轻轻地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那数千朵雪梅开始一朵接着一朵,连成一片,看去就像一张雪白色的梅花编织而成的毯子,那张毯子轻轻覆盖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看去就像睡着了,睡的安稳而又踏实。
那些飞卷出去的泥土好像时光倒流一般,重新回落填入深坑之中,将沉睡的他们轻轻掩盖。
当墓穴被填平,同样没有坟包,没有墓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风雪再次飞落,渐渐覆盖,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到了从前。
只有这漫天的风雪,只有这满园的千株雪梅树,只有那一直没有动一下、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的流花,见证了这一切。
见证了葬人,葬花,葬掉了一切。
流花轻步过去,走到那坟茔之上,然后盘腿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任风雪飘落,任风雪起舞,任时光荏苒。
一块白玉玉佩凭空出现,静静地躺在他的右手掌上,那玉佩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和之前那一块略有不同,这一块上面无任何纹路,无任何字迹。
他低头静静地看着那块玉佩,面容平淡宁静,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风雪中,有一个黑点一闪而来,静立在不远处,看着流花。
流花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只纯黑色小猫,拥有一双蓝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睛,看着他的时候,露出一丝失望和悲伤。
雪很大,但是它那精致的身躯却片雪不沾,那些雪花尚未靠近它就化成了虚无。
流花神色渐渐阴冷,右手渐渐握紧了腰间的利剑,一股凌冽的杀气缓缓蔓延开来。
那小黑猫静静地看着流花,神色从失望和悲伤渐渐转变成了一丝淡淡的不屑和讥讽,根本就无视了流花的杀气。
然后流花的脸上便凭空多了一副面具,那面具的模样和扶风化身为夜魂的时候一模一样。
流花感受到了脸上和自身的变化,猛然瞪大眼睛,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他的脑海之中突然回荡起陌生而又冷漠的声音:“你既然喜欢,那暂时就选择你好了。”
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只小黑猫已经转身,化作一道黑光,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他呆愣片刻,压抑着心魂的惊惧,颤抖着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却知道自己的脸上似乎覆盖了一层东西,触之感觉似木非木,他猛然用力抓住那层东西,想要将之撕扯下来,那东西却好像与自己的脸皮血肉完全融合到了一起,任凭他竭尽全力也无法撕扯下来。
就在这时,那小黑猫刚才呆过的地方又凭空出现了一道黑影,不过这是一个人影,一身黑袍,静立在风雪之中,正静静地看着流花。
雪依然很大,那淡定的身影却片雪不沾,那些雪花尚未靠近他便也化成了虚无。
这些都不算什么,当流花感觉到那人影的存在,不禁猛然抬头看去,可是当他看清那黑袍人的长相,他不禁猛然瞪大眼睛,震惊到极致。
他呆呆的无法置信的盯着那黑袍人的脸,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剧烈的颤抖起来,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唉!”那黑袍人轻声叹道:“可惜,又失败了。”
他的声音轻幽而又飘渺,在流花的脑海之中回荡开来,带着一丝遗憾,带着一丝怅然,带着一丝无奈,带着一丝萧索。
流花好不容易压抑住灵魂的震惊和疑惑,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那黑袍人却凭空淡化,最后完全透明,悄无声息、毫无预兆的融入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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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轻轻眨动一下许久不曾转动过的眼睛,我发现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自如,而面前的玄寂也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恬淡而又平静的看着我。
看着玄寂的容颜,与我脑海之中的那张脸一点一点的重叠起来,只是早已没有了菱角,变得圆润而又平和。
我深呼吸,张了张嘴巴,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玄寂却是淡然笑道:“师兄。”
我实在无法开口叫他师弟,倒不是因为当年他要毒杀扶风。
如果我真是扶风,当年我就不怪他,那么现在我依然不怪他。
看着他最后在风雪中盘膝而坐,静默无言的样子,我只是感到一种难言的孤独和寂寞。
我笑了笑,轻轻道:“你好,流花。”
玄寂听到我叫他流花,神色只出现了一丝微微的波澜,转瞬便恢复到无喜无悲的境界,随后微微笑道:“师兄,你可恨我?”
我摇摇头,轻声叹道:“那一世都不曾恨你,这一世又怎么会恨?况且,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不是扶风,也不是夜魂,而是苏幕遮,至于你也早已不是原来的你,不是流花,不是小师弟,你只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和尚而已。”
玄寂淡淡笑道:“师兄你果然与众不同,果然是拥有大机缘大造化的人。”
我微微笑道:“大师你的机缘和造化也不小啊,前世不必再提,我只是苏幕遮,只是一个晚辈小子,大师不必再叫我师兄了,该过去的已经过去的,至于未来,那还不曾到来。”
“玄寂曾经说过,师兄永远都是我的师兄。”
“大和尚,你执念很深啊?”我似笑非笑的盯着玄寂。
“阿弥陀佛,这和执念无关,就好比生养我们的父母,父母便是父母,永远也无法改变。”
“你得了造化和机缘没有回去报仇?”我静静地盯着玄寂的眼睛。
玄寂淡然笑道:“他们终会死,不是老死病死,便是横死,反正都会死,只是早死晚死怎么死而已,既然都要死,又何须我去亲手杀死?”
我微微笑道:“既然早死晚死,横死竖死,生老病死,都是死,那不如死在你我的手里,岂不是也是一样?”
玄寂微微一愣,沉思片刻,那双恬淡宁和的眼睛里爆发出一团精光,不过很快就归于宁静祥和,他深深地看着我,微微笑道:“师兄说的对,放下就是没放下,没放下就是放下了,不过都是假放下,要真的放下,还是要该死的死,该活的活,该来的来,该去的去。”
玄寂的话很有深意,但是我却明白,沉吟片刻,我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而沉重道:“大师,请问,最后那出现的黑袍人,是不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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