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鸽子已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和害怕,他们听懂了夜歌鸣叫中的意思,在它们的心中白也好,我也好,从此便是他们的主人。
我和白一直抬头,凝望着黑暗中那群鸽子的小小归宿,许久才回过神来。
看着满身破烂不堪,鲜血淋淋,惨不可睹的保安,如果不及时施救,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白淡淡说道,夜,走吧,他该去看医生了。
我轻笑道,死不死,那要看命,看老天是否收他。
一切听天由命,想来他再也无力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了。
恐怕是。我嘴角微微上翘,而后转头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不远处那一片风景竹林,那林子之中有一座小亭——竹依亭。
白也看了一眼那片竹林那座小亭,微微一笑,而后盘膝而坐,轻轻合上双眼,进入冥想状态,三十六瓣圣莲散发出一团银白色的圣光,将他完全笼罩其中,而后凝结成一个银白色的茧,只能迷糊的看到他的身影。
终于滚蛋了,属于我的夜,终于到来。我开怀轻笑,没有看那频临死亡的保安一眼,抬脚往广场外走去。
一步一步,不留痕迹,很快,我就如同一团黑色神秘诡异的烟雾,轻悄而飘渺的消失在暗夜之中。
其实,我尚未离去,只是隐匿了踪迹,因为我想要看一看她。
她是个女孩,我想应该有二十来岁,从她悄悄潜伏在那片小竹林中,我的灵识就发现了她,刚才的一切她都看见了。
虽然我不认识她,但是我看见过她,在那保安罪恶的脑海之中看见过她屈辱的身影。
我的灵识全面打开,笼罩方圆1500米,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灵识,我很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见我消失不见,女孩终于从不远处那片竹林之中钻出来,快步跑到保安的面前,保安身上的禁制我尚未解开,因为我不想女孩受到任何牵连,至于保安是否因此而死,那不关我的事。
我想我若是那个保安,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和解脱。
在我的灵识监视之下,那女孩左手紧紧捂住嘴巴,看着惨不忍睹的保安,被米白色羽绒服包裹着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怨恨、凄楚还有解脱,姣美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悲哀。
只见她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水果刀,颤抖着,她很想将那把水果刀狠狠的刺进眼前畜生不如的保安的心窝里,可是终究狠不下心来。
看她的表情,我想她今夜一定是打算好了要趁机杀死这个玷污了自己的恶魔,然后自杀一了百了。
可是很凑巧她看到了我,看到保安在我的面前残酷血腥的自残画面。
她不敢相信,也没法相信,但是事实就在面前,她的脑海中此刻恐怕一片混乱。
曾经很多次,她乞求着老天爷能来惩罚这个畜生,可是,当一切就这样奇诡的发生了之后,她当然高兴,但更多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悲哀和无助。
她自知自己早已被眼前的畜生玷污了,早已肮脏不堪。
隐忍了这么久,突然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她紧紧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三分钟后,她才稍微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转头看向我这边,她自然看不见我,但我能看见她。
我看见她深呼吸,收起水果刀,稍作迟疑,便快步向我离去的方向追去。
我笑了笑,我知道她是想要找我,找到我又能做什么,我不需要她的感谢。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我沉默少许,还是决定追上去看看。
女孩选择的路段很是隐秘,没有摄像头,看样子她早就有所算计,一路穿梭,来到了一处后门,女孩环视一圈,闪身进入。
我悄无声息的跟上,那是一条昏暗的巷子,巷子有点长,女孩随手将水果刀藏进羽绒服里,快步往巷子外面走去。
一声说不出的凄厉而惨烈的哀嚎声突然打破了香潭公园里的寂静,尖锐而可怖,让人头皮发麻。
吓得一群栖息在公园丛林里的野鸟都尖叫了起来,此起彼伏,紧接着便是一阵警车的长鸣声,焦急而响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平夜。
香潭公园广场上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在旁边不远处的那片竹林中,有一只浑身墨黑色的鸽子正用一双墨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双墨黑色眼睛里带着一种让人感到不安的冰冷与深邃,仿佛不是一双动物的眼睛,而是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会清晰的传入我的脑海中。
我笑了笑,毫不在意那乱成一锅粥的香潭公园,悄无声息的跟随着女孩。
女孩领着我出了巷子,来到了街上,才刚入夜,城市里的夜比白天还要喧嚣和绚烂。
因为白天人们都要工作挣钱,到了夜里,妖魔鬼怪全都出来了,即便是这样寒冷而凛冽的蛮冬,也挡不住这些妖魔鬼怪的精力和热情。
妖魔鬼怪们拼命的释放着他们的热情和魅力,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物欲横流,肆意流淌,睁开眼,用心看,就能看见称为人的那种高级生灵大多都在那条七彩欲河里,有的在挣扎,有的在迷失,有的在沉沦,有的在畅游,各不一样,却不自知。
而那百花盛开,温暖恬静的彼岸却看不见几个人影,也许是他们不会游泳,也许他们是已经游上了岸,他们就那样孤零零的稀稀落落呆站在岸边,看着欲河里的一切,有的神色淡然,有的神色哀伤。
夜,多美丽的夜,多迷人的夜。我的心里发出这样飘渺而邪魅的感叹,而后轻轻张口一吸,就像吸一瓶可乐一样简单,那条欲河里的七彩祸水化作一条七彩迷雾一般的彩带嗖的一声钻入我的口中。
我砸吧砸吧嘴巴,唇角微翘,不怎么样。
虽是蛮冬寒夜,来往的年轻人还是尽量的暴露出自己的身体,放肆的张扬着自己的青春和个性。
没有一个平凡的人能够看见我的存在,当然,若是有不平凡的人看见我也无妨,那种人毕竟少,百万里面有一两个已算稀罕,即便是看到,我也不惧。
那女孩,就在这人群中,空洞而麻木的行走着,一如失去灵魂的木偶,漫无目的,随波逐流。
哀莫大于心死,恐怕说的就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我一直跟着她,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跟个孤魂野鬼差不多,一路走来,很多人都暗地里打量她,多半认为她是失恋了。
失恋还好,无非再谈一个便是了,可是失shen了,这我便没有办法了。
这年头,有人天天失恋,也有人天天失shen,还是失给不同的男女。
我跟着她晃荡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琢磨出她到底想做什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没了魂没了心的女人,就更无从揣测了。
前面是个小广场,六颗有点年头的枫树静立在广场上,一边各三颗,每一边各有两盏路灯,灯火泛黄,每一棵树下都有一个水泥砌成的横椅。
左边前面两张横椅上面都有人,其中一对情侣彼此拥抱着说着悄悄话,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另一张椅子单独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正在默默的抽烟,神色颇为忧愁,估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其余的横椅上就空空无人了,已是凛凛寒冬,香城的寒冬十分潮湿阴冷,到了晚上就更冷了,所以没有几个人愿意坐在那冷硬的横椅上吃风。
女孩没有继续往前走,走到右边中间那张空横椅上坐下,然后看向那宽不过四米的马路对面。
对面是条小道,全部都是弄夜宵的,最多的是烧烤,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我静立在女孩的身旁,随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女孩正呆呆的看着左边第二家的烧烤摊子。
那烧烤摊子的老板是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瘦瘦高高的,正在熟练的摆弄烧烤。
头发剪得很短,因为长期被油熏,看起来十分油腻,在灯光下闪发着油光。
下巴有些尖瘦,胡子剃得很干净,嘴唇薄但有种健康的鲜红,鼻子小挺,怎么看都是个很普通的男孩。
可是,男孩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圆又亮,毫无杂质,清澈见底,睫毛黑长而弯曲,如同精美的小刷子,偶尔扇动起来,活灵活现,纯净聪慧。
这让我想到卷睫盼三个字。
男孩子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笑的温柔而又灿烂,一双眼睛看起来仿佛会说话。
所以,男孩的生意很好,一旁忙碌帮忙的应该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男孩一边烧烤,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某一个方向,眼里有一点点的期待,但并无失落。
看到那双眼睛,看到那眼睛里露出的笑意,我都想去吃吃他的烧烤了。
再看女孩,我百分之一千的确定,女孩此刻正在看那男孩,几乎是看得痴了呆了,盯着看了将近半个小时,一点也不腻味。
可是,看着看着,女孩的眼泪就悄无声息的打湿了她那张姣好的脸庞。
不知情的我,也看出了些许意味。
对面那一对情侣估计入戏太深,有点把持不住,相拥着离去了,看样子又是一场春xiao好梦。
那个三十几岁的独身男人抽完了整整一包烟,也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