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依然用沉默对抗,过去了三分钟,我看到那男人蹲下身来,从地下门缝里捡起了三张纸币,两张二十,一张十块,可他明显嫌少,冷笑道,就这么点,你玩老子呢,再拿两百来,老子转身就走,少一分,你他娘的今天就别想好过。
里面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你一分都别再想,真以为我怕你吗郁无为,大不了一起死,我已经活够了,你再逼我,我跟你同归于尽。
仨瘪三听到女人那充满威胁和悲哀的话,相视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郁无为冷笑道,行啊,想死还不容易,我们要是都死了,小月就成孤儿了,多好,要不然大家一起死,路上一家人也好有个伴儿,反正我欠一屁股债,反正我他妈活得也窝囊,也觉得没意思,死了就不用还债了,正好一了百了。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死寂而悲哀。
我一直忍到现在,已然忍无可忍,要钱没事,吃喝嫖赌抽也没事,但是不能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可以死,只凭他刚才那几句话,他就该死。
若是夜,恐怕早就过去收拾他们去了。
现在,我也决定过去收拾他们。
经过老旧的保安亭的时候,那老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淡淡问道,你找谁?
我止步,转头看向老保安,冷冷道,找我姐。
老保安微微皱眉,稍做沉吟,淡淡道,去吧。说完,继续看他的报纸去了。
我站在三单元,三四楼的水泥楼梯间,看到了那仨瘪三,他们正蹲在那扇早就被郁无为暴力踢打过无数遍的铁门前,吞云吐雾。
看到我,他们没说话,那胖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瘦猴对我咧嘴一笑,阴森森,露出一口尖利而又恶心的黄牙,那叫郁无为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抽烟。
我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站在郁无为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他缓缓抬头看向我。
我笑了笑,左手伸出,轻轻抓住他枯黄如野草的头发,直接将他从地上提起,他疼得龇牙咧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直起腰来,开口正要骂我,我右手闪电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力度控制得很好,不会要他命,但会让他永远记得这一拳。
郁无为叼在嘴里的香烟掉在地上,因为痛苦而五官扭曲,脸色惨白,豆汗直滴,嘴巴一张一吸,像一条频死得鱼,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很快眼泪鼻涕就汹涌而出,糊满了他整张脸。
我轻轻松开他肮脏油腻的头发,他随之倒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抽颤着,像犯了羊癫疯,只差没口吐白沫了。
余下那俩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待他们叫唤和出手,我用最快的速度一人赏赐了一脚,同样是肚子,差不多的力度,两人跟郁无为一样,痛苦的躺在地上,紧紧捂着肚子,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我笑了笑,一步跨过最丑的那个瘦猴,站在那扇已经变形的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门里无人回答,想来是准备以沉默对抗到底了。
突然想起那句不在沉默中毁灭,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知道,这对可怜的母女,如果无人帮助,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即便是爆发,结局大多也只能是自我毁灭。
我不知道天下间有多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但只要被我遇到,就一定要出手。
长大以后,我一直就在想,若当初我有现在的能力,妈妈是否就不会死。
如果,那一夜,夜和我出手,那少年一家是不是就不会死在林婉儿的手中。
过去的,我无法改变,正在发生的,那么我一定要矫正,或者杜绝。
我从不承认我是好人,但我至少是个人,也许在很多人的眼中我根本就不是人,但我也想做一个人。
见门内无人回答,我轻声笑道,大姐,小月,是我,请开门。
门内依然沉默了十来秒钟,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房门,我能感觉到她,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她不说话,正在确认。
我轻声笑道,大姐,不用怕,是我。
你是?女人十分谨慎和警惕,一如惊弓之鸟。
白衣沽寒。我的声音温和而平淡。
白衣沽寒?女人轻声呢喃,听声音,她肯定哭过,沉默了十来秒钟,她急忙道,谢谢你,你赶紧走吧,他在外面,碰到他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轻笑道,大姐,我知道他在,你放心,他已经跟他谈好了,他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你和她谈好了?女人明显不相信我的话。
对。
女人沉默不语,不过我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变重,心跳变快,十分纠结,一分钟后,女人苦笑道,你走吧,别骗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骗我也没用。
唉,我轻叹一声,苦笑道,大姐,我又没有骗你,你可以感觉到对吗?
女人再次沉默,我听到女人那急促的呼吸声,第四次长长的深呼吸之后,铁门吱呀一声轻轻开启了一道缝隙,女人透过缝隙警惕的看着我,我笑了笑。
然后女人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鼻涕眼泪的三只孽畜,嘴巴微张,眼里满是震惊,久久说不话来。
大姐,真不骗你,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我微笑着,然后转身用脚轻轻拨动郁无为的脸颊,郁无为满脸惊惧的看着我,我微微笑道,我说的对吗?
郁无为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却是没能说出来,急忙点头,以示我没说假话。
我转身看向门内的女人,微微笑道,大姐,不好意思,我可以进去讨一杯茶喝吗?
女人笑了笑,温柔而又酸楚,急忙抹去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睛,推开门。
门外有那最丑的瘦猴挡着,她没能推开,我微微皱眉,直接用脚将那瘦猴拨到一边去,门才得以敞开,女人侧身一旁,强颜笑道,家徒四壁,请进。
我笑了笑,没有急着进去,转身,右手抓住郁无为的头发,左手抓住那只瘦猴的头发,稍微用力,便拖着两人往门里走去,两人惨叫连连,眼泪鼻涕在一起横流,我只充耳不闻。
女人看着我轻轻松松就能提动两个男人,而且毫无吃力的样子,嘴巴张的大大的,能塞进一个小鸡蛋,满眼震惊的看着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很瘦,但再瘦的蚊子也有几斤肉,再瘦也是两个男人,我朝女人微微一笑,,直接将那俩孽畜提进了简陋的客厅中。
随手将他们丢在冰冷的米黄色地板上面,然后转身出门,准备将那胖猪也给扯进来。
那胖猪看到两位同伴的下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正要逃跑,我微微笑道,来者是客,不喝杯茶吃顿饭就要走,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的,是不是,大姐?
女人早已被我的行为震惊得无以复加,却仍嗯的一声轻轻应答我。
不等那只肥猪求饶狡辩,我直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不长,不过三厘米,但我依然能够抓住,死死地抓住,故意抓得很紧,不顾他的哀嚎惨叫,直接将他那将近两百斤重的身体整个脱进了屋里,随手丢到那两只孽畜的身旁。
我拍拍手,看到木质小茶几上有一卷卫生纸,扯下两片,轻轻擦去手上的油腻,随手扔在一旁的黑色垃圾桶里,然后看着女人,微微笑道,大姐,麻烦关下门。
哦,女人乖乖点头,急忙关上房门,然后看着我,有些手足无措,忐忑不安。
我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这房子。
房子不大,跟我以前住的那间房子差不多一样大,样式也差不多,不过好像比我那房子还要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没有饭厅,应该不到60平米。
客厅里有一套米白色的简单的7字型小沙发,十分整洁干净,一个简单合成木小茶几,一台34寸液晶电视,一个老式饮水机,还有半桶水,一张小饭桌,桌边两张白色塑料高凳子,再也没有了多余的东西。
不介意我坐吧?我微笑着看着女人。
请坐。女人慌乱而羞涩,轻步走到饮水机前,拿出一个纸质一次性水杯,先接了半杯冷水,又接了半杯热水,然后将那杯水递给我,我自然而大方的接过,喝了一口,温热适中,我笑了笑,转身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随手将纸杯轻轻搁在茶几上面。
小月呢?我抬头温和而平淡的看着女人。
女人轻身道,在房里。
大姐,接下来我会在和这三位好好聊一聊,如果你不想看,可以去陪小月,我什么时候叫你,你再出来。
女人沉默片刻,咬咬牙,双拳微微握紧,神色缓缓坚毅,轻轻摇头道,我想看着。
那就看看,看看恶人是怎么被人磨的。
女人点点头,暗暗深呼吸,走到主沙发那里坐好,她的淡定从容都是强装出来的,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心跳都有些紊乱,瘦弱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我轻轻拿起那杯温水,啜饮一口,淡淡的看着那三个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冷冷道,刚才只是初略的谈了一下,现在我们该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