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身旁不远处的男人一眼,男人神色颇为紧张,缓缓握紧拳头,身体微微绷紧,一双眼睛似有似无的偷瞄着女司机,想上车又不敢上车,神情纠结。
我嘴角微微上翘,不再理会他,上了车,塞了三张一元纸币作为车资。
女司机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神情淡漠,冰冷如霜。
我准备去昨夜坐过的位置坐,至于还在站台上纠结着的男人,勇气终究还是被恐惧打败,始终没有上车。
女司机淡淡的瞥了男人一眼,那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如同利刃,冰冷而锋锐,让人不敢直视,男人缓缓的低下了头,懦弱而羞愧。
白轻叹道,想又不敢,迈不出这一步,终究徒增奈何,徒增伤悲。
我淡淡传音道,他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胆量。
这种勇气和胆量不是谁都能有的。
女司机动作麻利的控制着前后车门关上,发动车子,车子缓缓向前方驶去。
透过窗户我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公交车,不曾挪移过。
停车,停车,停车……窗外有人追车,只是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一个女孩子。
车子开得并不快,所以她很快就追上了,一边跟着车子跑着,一边拍打着后车门。
我这时刚好走到后车门那里,通过玻璃,正好看见了女孩子,只是玻璃上有一层蒙蒙雾气,看不清切她的容颜。
女孩子穿着白色羽绒服,青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因为奔跑的缘故,寒风呼啸着将她一头青丝往后带去,随风飞扬,如同飘舞在风中的华丽锦缎。
车子缓缓停下,后门缓缓开启,然后我看清楚了女孩子那张脸,女孩子自然也看清楚了我的脸。
四目对时间,我明显愣了一下,可她却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明眸中还藏着几分欣喜与兴奋。
我顿时明白她恐怕是老远便看见我上车,而后和那个等车的男人一样纠结着是否要上车,只是最后勇气却打败了怯弱。
看来一个人是否有足够的勇气,与性别、环境、时间并无多大的关系,真正决定勇气的是一个强大的心。
一瞬间,我感觉冰冻的心脏猛然的跳动起来,越跳越快,有冲破冰封的趋势,我微微蹙眉,神情渐渐冰冷,有浓烈的怒气和杀气自我的灵魂和身体酝酿而出,迅即发酵爆发,而后从我的眼睛喷薄而出,直扑向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
女孩抬头,毫无畏惧的与我对视,轻咬着淡红而温润的下唇,神情顽固而又坚定,抬脚便要上车。
我上前一步,立在车门前,冷冷的盯着她,想要阻挡她上车。
白也看清女孩的容颜,显然也很吃惊,轻声嘀咕道,真是邪门,这样也能碰上,夜,看来今天凌晨你的一番苦心说教怕是付之东流了。
根本就是对牛谈情。我冷冷道,不是碰,是她守株待兔。
白疑惑道,那她如何知道你在这里搭车?
运气。
呵呵,那她运气也忒好了点吧,这说明你们有缘,缘分来了你想挡也挡不住,不如遂缘,让她上车吧,天这么冷,冻坏了到时候你可是要心疼的。
白的话激怒了我,我憋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身上的寒气和杀气却如同狂风暴雨般狂涌向女孩。
女孩却毫不退让,满头青丝随风凌舞,杂乱却别有一番韵味。
女司机按了一下喇叭,示意女孩赶紧上车。
我眉头微皱,转头冷冷的瞥了女司机一眼,只看见她的后脑勺,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像一方雕塑。
女孩紧咬下唇,鼓起勇气道,请让开,我要上车。
我深呼吸,冷冷道,这车不适合你。
女孩固执道,我还没有上车,你怎么知道这车不适合我?
我双眼微眯,寒光闪烁,双拳紧握,全身阴气翻滚沸腾,在我的体外形成一股寒风,跌宕翻涌。我冷冷道,我说了,这车不适合你,所以就是不适合你。
不,我觉得它挺适合我,请你让开,我就要上这车。
第一次见到如此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女人,我感觉我的忍耐已快到极限,不知何时就会轰然爆发。
白急忙笑道,夜,不要生气,让她上车,这么晚了,你放心她一人在外东游西荡,若是跟昨晚一样被那些妖魔鬼怪惦记上了,我们可没时间再去救她,不若就在身边呆着。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寒气,右手微微颤抖着,强忍着没有甩她一个耳刮子,她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顾一切的抬脚上车,还随手推了我一把,我一时不查,差点一个踉跄。
此时此刻,我身上阴寒之气浓郁至极,如有实质,女孩虽然只是碰了我一下,便好像被蛰了一下,急忙收回手,惊疑不定的看着我。
我冷冷道,活该。
白心惊胆战的看着我,怕我当场发飙,看到女孩子已经安然上车,他才松缓了一口气,轻声道,夜,你今天很奇怪,你病了,还是吃火药了。
你才有病,你才吃火药了。我冷冷的盯着白。
白谄谄一笑,闭嘴不语。
后门关上,也关住了车外的凛冽寒风,车中虽然开着暖气,却依然如车外般阴冷,可能是乘客太少,太空洞,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女孩付好车资,自顾自的坐在原本我想要坐的位置上,还向我翻了一个得意的白眼,虽然可爱,但对此刻的我来说不吝于一种赤luo裸的挑衅。
我强忍着,告诉自己不要搭理她,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制下暴怒的情绪。
既然她找死,我便成全她。我自顾自的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背景,但我却一直耗费灵气释放灵识笼罩着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丝毫都逃不过我的监视,如亲眼所见一般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见我不理她。她明显有些失落和难过,痴痴盯着我的后脑和侧面,明眸一动不动,却渐渐有雾气弥漫,丹唇紧咬,咬处泛着无力和苍白。
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神情,不知何时,我看到有明亮的液体自她的右眼角缓缓滑落,沿着白皙的脸颊破碎在她精巧却凝聚着浅淡哀伤的唇边。
傻丫头。白轻叹道,她如此坚强和固执,对于她来说已经十分不易。
我知道夜说的是真话和实话,但是,她不应该来,不应该不听我的话,我冷冷道,她活腻了。
白撇撇嘴,没有说话。
到下一站了,站台上早已无人,只有指示灯坚持而孤单的亮着,女司机照常停车,开前后门,等候片刻,车里的阴冷涌入车外,车外的阴冷也涌入车内,彼此对冲,分不清到底是上车还是上车,只是彼此交融,车里显得愈加阴冷和诡寂。
也许,有那看不见的阴魂在上下车吧,他们也在寻找那茫茫归途。
女孩呆愣了片刻,急忙回过神来,用手背抹去眼泪,然后自嘲而柔弱的笑了笑,不再盯着我的背影和侧面,转头看着窗外。
窗外早已看不见行人了,公交车不停的接近一盏盏路灯,路灯从一个昏黄的小光点缓缓变大变亮,当车子超越后又缓缓变小变暗,最后隐退在黑暗之中,如此周而复始。
这里离风雪桥不是很远,路上的车辆少,几乎畅通无阻,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途经六个小站,女司机照常把车子停靠在昨夜停靠过的地方,而后开门,自顾自的跳下车,随手带上门,便翻过车道围栏,站在人行道上,任寒风呼啸。
她拿出一包五块钱香江烟,抽出一根,拿出简便打火机想要点燃,这副场景仿佛昔日重现,不说一模一样,契合度却相当高。
不一样的是,这次女司机点燃了香烟,她狠狠的贪婪的抽了一口,可能是太急了,所以拼命的咳嗽起来,剧烈而痛苦。
空寂的风雪桥上,除了偶尔来往的车辆,便是她那突兀而强烈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让人感到压抑和深沉。
她弓着腰,一边捂着嘴巴,想要控制自己的咳嗽声和咳嗽频率,却反而让咳嗽声更加压抑,低沉而破碎,撕裂着夜空和人的耳膜。
我冷淡而平静的盯着女司机,等待着,我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耐心等待。
唯一让我感觉不快的便是那个女孩。
我不明白面对这个女人,我的情绪怎会这般容易就被影响而失控,且还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的,这实在让我感到恐惧和愤怒。
我轻轻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拳头,如此循环往复。
白盘坐在阳莲之上,皱着眉头看着那位漂亮淡漠的女司机,女司机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白瞥了我一眼,疑惑不解道,夜,这是做什么?
我淡淡传音道,你感觉不到?
我感到了阴邪和诡异,有故事?
我冷笑道,不但有故事,恐怕还有血腥。
白瞟了一眼脸色苍白忧伤的女孩,担忧道,夜,她怎么办?
凉办。我冷冷道,不是我要她死,这次是她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任何人。
白张了张嘴巴,终究什么也没说,轻叹一声,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