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嘴角微微上翘,淡淡道,刚才你成功登船,而且还将一个频死的妖精救上了船,那些原本恐惧和绝望的人再次看到了登船的希望,所以会有很多人冒死登船的。
你觉得还有人会成功登船?
夜冷笑道,没有了,强行登船,只有死路一条。
我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夜邪笑道,你不觉得这艘楼船本来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吗?
我扫视了那各自盘坐在灯笼之下的九道身影一眼,淡淡道,你是说仙人配,那他们呢?
这个你很清楚,他们都是被仙人令带来的,所以,这艘船其实也是为他们准备的。
那香儿呢,小诗呢?我神色渐渐阴沉。
夜双眸中杀气升腾,熊熊燃烧,冷冷道,我不知道。
我暗叹一声,缓缓抱紧怀中安静地小月,凝望着她天真而又无邪的小脸,她见我看她,甜甜一笑,在我的额头浅浅一吻,然后抱紧我的脖颈,将脸蛋深深的埋在我的脖颈里,温软而清凉。
我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和愤怒,紧了紧怀中的小月,微微颤抖着传音道,那小月呢,香儿和萧诗是被黑白圣莲带来的,小月为什么在这里?我们和映媚不算,他们九人加上小月刚好十个,仙人令共有十枚。
夜静静地盯着我怀中乖巧可人的小月,沉默不语。
我冷冷传音道,我不允许,决不允许,晴姐已经出事了,小月不能出事。我已经对不起晴姐,若是小月出事,我拿什么去跟晴姐交代。
夜轻轻回应道,唯一死而已。
唯一死而已。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之中往复回荡着,深呼吸,我感觉好受了许多。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那位白袍银发老者,他此刻盘坐在船檐下那一盏还没有点亮的白琉璃灯笼的下面,如果将那盏点亮的赤光琉璃灯算作第一盏灯,那么他头顶上的那一盏灯便是第八盏,也就是倒数第二盏。
看到我看他,他急忙起身,向我深深一拜,神色谦恭中带着一种敬畏。
小月注意到我看那白袍老者,也随着我静静地看去。
我抱着小月走到那白袍老者的身前,淡淡问道,你是书门的?
白袍老者淡然笑道,是的,老朽书影。
我淡淡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袍老者苦笑道,我等被那仙人令带到这里,却发现小月姑娘已经在这里了。
我盯着书影的那双仿佛阅尽了世间沧桑百态的眼睛,发现他的眼里灌满了落寞和苍凉,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说谎,他不敢,且没有必要。
稍作沉默,我抱着小月,走向下一盏同样未曾点亮的白琉璃灯笼,灯笼下躺着一个紫袍男子,紫袍上绣着九朵金兰花,看样子他不是还没睡醒,就是昏迷不醒。
不过看清楚他的样子,我颇为吃惊,因为我认识他,他是花戏天,那个有些娘娘腔的花家大少爷,我微微皱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被仙人令选中,他不过是凌绝明灵九品修为,连惊世魂灵都不曾达到,怎么会被选中?不是说仙人令选中的都是强者吗?
我默默的看着沉睡中的花戏天,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夜淡淡传音道,被仙人令选中,也许不一定要修为高深,修为可能只是次要,最主要的还是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点点头,转念一想,抱着小月蹲下身来,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花戏天那张秀美如同女子的脸,花戏天缓缓睁开朦胧睡眼,看到我和小月,先是一愣,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猛然睁大,惊讶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微微笑道,你一直都在睡觉?
花戏天点点头,懵懂无知道,前,前辈,这么晚,不睡觉做什么?
我轻笑道,这么晚,的确是睡觉的好时候,那你继续睡。说完,我直接起身,抱着小月,继续往下一盏灯笼走去。
身后的花戏天,自言自语道,我在做梦吗?这梦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会见到这个可怕的家伙?算了,我还是继续睡觉吧,梦醒了就见不到他了。花戏天说完,就要继续睡觉,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到花戏天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一直想笑,只是没有笑出声来,花戏天突然间尖叫道,啊,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我摇摇头,缓缓转身,看向花戏天,看来他的梦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有醒彻底,我看到他的眉心浮现出一块紫色令牌,原本惊惶不安的他,突然安静下来,脸色渐渐发白,惨白,毫无血色,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再漂亮,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无措。
我想他已经彻底的醒了,有时候太清醒,反而太痛苦,一直都在睡梦中,未必不是幸事。
呆傻了片刻的他,秀美的五官渐渐扭曲,失声尖叫道,不,不,我不要死,祖奶奶,仙人令明明选择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我不想死,我不要死,祖奶奶,你快来救我。
已经渐渐失去理智的他,浑身剧烈颤抖着,就像个突然被抛弃的孩子,六神无主,惊惶失措,猛然转身,向灵魂之船外狂冲而去,身体腾空,直接越过船舷。
灵魂之船上所有醒着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能否下船。
就在这时候,那一盏属于他的未被点亮的白琉璃灯笼突然自行亮了起来,爆发出一团华丽而耀眼的紫色灵光,那道紫光直接投射向身体已经离开灵魂之船的花戏天,笼罩住他,蛮横而又利落的将他拉回船上。
他站在那盏紫色琉璃灯笼下,失魂落魄,沉默不语,琉璃灯笼渐渐熄灭,恢复正常。
他缓缓抬头,凝望着头顶上的那盏白琉璃灯笼,眼神一点一点黯淡而又绝望,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出来,撕裂了他那张秀美如画的脸,破碎而又悲凉。
他突然放声哭吼道,不,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再次转身,向灵魂之船外狂冲而去,那盏白琉璃灯笼再次爆发出一团紫光,将他拉回船上,如此往复循环了八次,直到精疲力竭,他才放弃,直接瘫软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紧紧环抱着自己,眼神空洞而又麻木。
我暗叹一声,小月用力抱紧我的脖颈,用她白嫩瓷玉一般的小脸蛋亲昵的磨蹭着我的脸颊,我笑了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她甜甜一笑,灵动可爱。
我不再理会花戏天,径直走向下一盏白琉璃灯笼,这一盏灯笼同样未曾亮起,灯下坐着一个身穿金色袈裟的和尚,和尚没有冥想,也没有念经,甚至连坐姿都不像和尚。
和尚屈膝,双手环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偶尔会伸出右手抚摸一下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我抱着小月静立在和尚的身前,有十来秒钟,他好像才发现我,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我,看到他的脸,我微微一愣,夜的嘴角也下意识地微微上翘,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和尚看起来很年轻,和我差不多,相貌十分清俊,只是他此刻神色颓败萎靡,一脸的忧伤和郁闷。
这和尚我和夜都认识,确切的说是夜和他认识,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和夜一起在小船上喝酒吃鱼的又花又疯的和尚心无涯。
与心无涯对视的时候,我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心无涯微微皱眉,盯着我的脸眼,不说话,眼里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试探性的问道,这位施主,小僧与你似曾相识。
我微微笑道,何以见得?
他沉吟片刻道,你与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
哪里像?我依然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憨笑道,看起来好像哪里都像,不过仔细看,又感觉不太像?
我淡淡笑道,你是和尚?
他微微一愣,随后愤愤道,我当然是和尚,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你是哪里的和尚?我微笑着盯着他那双纯净而又清明的眼睛。
当然是庙里的和尚。
哪个庙里的和尚?我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贼溜溜的转动着双眼,微微笑道,和尚而已,哪个庙里的不都一样?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可认识流云禅师?
他神色微变,警惕中带着深沉的哀伤,盯着我看了五秒钟,眼睛缓缓睁大,宽阔的额头渗出几滴汗珠,惊疑道,你是白衣沽寒那个变态?
我微微笑道,我是白衣沽寒,但不是变态。
他的额头上又增添了好几滴汗珠,谄笑道,是是是,小僧说错了,您绝不是变态。
我一如既往的微微笑道,那你认不认识流云禅师?
他急忙起身,双手合十,谦恭道,阿弥陀佛,小僧无言,流云禅师是小僧的师父。
我微微笑道,你就是流云禅师的关门弟子无言?
他恭恭敬敬道,是。
我暗叹一声,流花死前请我照看天灵寺,请我照看一下他唯一的弟子无言,我很可能要食言了。我幽幽道,你可知道我跟你师父的关系?
无言摇摇头,轻轻道,小僧不知。
我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言苦笑道,还不是被那可恶的仙人令带来的。
我微微皱眉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仙人令的?
三天前。无言一脸的悲愤。
我微微沉默,魂识看向夜,夜淡淡道,看来他是直接被选中的。
怕吗?我静静地看着无言。
无言苦笑道,当然怕,所谓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纯粹就是放屁扯淡。他说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谄谄一笑,又摸摸自己的光头。
我轻声问道,如果真的要死,你会怎么办?
无言淡然笑道,如果真要死,那就死好了。
我微微笑道,看你样子,心中牵挂很多啊?
无言脸色羞红,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讪笑道,我放不下魔笛。
我早已猜到,但没想到他会这样老老实实的回答,笑道,和尚也可以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