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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香囊

皇上并未在栖华阁内留宿,见江云悦睡熟,便起身唤了万福深进屋伺候他穿了衣,又复而入至帷帐中看了江云悦一眼,低头在她额上吻下,接着便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回了显阳殿。

江云悦并未真睡,皇上转身她便张了眼,隔着帷帐隐隐望着皇上匆匆而去的身影,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毫无睡意的她披衣起了身,行至门边呆呆望着外头漆黑的一片。因着今夜皇上来栖华阁是临时起意,宫中并未记录在册。未免人多口杂,栖华阁内值夜的下人们也都被打发下去了。唯留了翠染与剪舒二人伺候。

剪舒从来都不经熬,见皇上一走,立马奔去榻上见周公了。翠染倒是警醒得很,主子一起身,她即刻便察觉到了。

“主子,要不要喝点水?”翠染在江云悦身后轻声问。

江云悦轻轻地摇了摇头,望着夜空中那愈渐丰满的月儿,不由感叹道:“日子过的真快,眼看着便要到中秋了。”

翠染没有接话,静静地陪江云悦在门边立着。良久,江云悦回过神来,对翠染吩咐道:“去歇着吧,不必陪着我了。”

“皇上走前嘱咐奴婢,道是主子额角的疤痕还未除尽,让奴婢等主子醒了再给主子上些药。”翠染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青瓷药盒,“皇上怕主子上回的药用完了,方才又留了一盒。”

江云悦不由摸了摸自己额角,那疤痕已经非常浅了,不留意根本看不出来。故而上回张御医给的药膏涂完之后,她也没开口再要。没想到今夜皇上还留心到了这小事。

接过翠染手中的药盒,江云悦打开凝视着,口中喃喃:“皇上还记着这小事……”

“主子,奴婢觉着后宫里头的主子那么多,能让皇上这般真在心里头惦记着的,委实是不多。皇上心里头有主子,主子心里头也有皇上。这深宫里头,能这般真心相依,着实是不容易。“

翠染娓声劝道:“皇上虽不能常来,想必定有其缘由。故而也请主子放宽心来,不要思虑过重伤了身子才是。”

见主子无话,翠染言尽之后便退了下去。

江云悦痴站了许久,对镜将那药膏厚厚覆在额角,复而躺回了榻上,却腰间被一个硬物硌得生疼。伸手一摸,发觉竟是一个明黄色的香囊。

香囊用的是金线细绣,花样绣的是龙踏祥云,上头的绾结并非平安如意结,而是百年同心节。下头坠着的穗子也是火红的,底部串着拇指大小的南海夜明珠。方才该是这颗夜明珠硌着了江云悦。

江云悦将那香囊凑近嗅了嗅,香味倒是与今日皇后赐下来给她的那个一般无二,看来皇上这香囊也应是今日皇后送过去的。

揉了揉方才被硌疼的腰,江云悦觉得自己也是越发地娇气了,不过是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硌了一下,怎么方才躺下去感觉如同腰间硌了一堆扎扎的枯枝一般?

之前她将皇后送的香囊拆开看过,里头的花瓣草药皆是柔软之物,是没有硬物的。此时握着皇上这个香囊,江云悦觉得好生奇怪,便好奇地将香囊打开了来。

里头果然是茉莉、薄荷,然不同的是皇上香囊中并未放置龙脑香晶体,而是多了一味藿香。藿香一根根硬硬的如同枯枝一般与花瓣草药混在一处,难怪方才会硌的腰上生疼。

藿香与花瓣草药混在一起,气味被茉莉与薄荷的浓香掩去,与那龙脑香的香囊闻起来一般无二。

江云悦不由觉着奇怪了,之前翠染说龙脑香晶乃是上等的驱虫之物,为何皇上的香囊之中并未见龙脑香,而是用了常见的藿香?

想到此处,江云悦眉头皱起,不动声色地将皇上的香囊绑好,转身取了书架上的那本《本草经录》翻阅起来。

因那夜在凝翠堂与高淑媛逢场作戏应了那食疗的方子,江云悦担心皇上再追问,便让人从御医局借了这《本草经录》来研究,自己拟出了一个开胃的食疗方子打算应对皇上。不过皇上今日来了也没问起这事儿,大约是已经把那晚的事早忘了。

翻阅《本草经录》里头关于龙脑香的记载,道是龙脑香透骨热,治惊痫、杀虫、催生,性走而不守,亦能生肌止痛。然散而易竭,是终归阴寒也。

而藿香辛散发表而不峻烈,微温化湿而不燥热,善于散暑湿表邪、醒脾开胃、和中止呕、理气止痛。

若论驱赶蚊虫之功效,明显藿香不如龙脑香,然藿香的散暑之功用却优于龙脑香。也不知皇后存了什么心思,偏偏将皇上香囊中的龙脑香换做了藿香?

其实龙脑香与藿香这二物并无冲撞,叠加使用既能散暑湿之气,又兼具驱虫之用。想到此处,江云悦合上了医书,将自己香囊中的龙脑香尽数取出,装入了皇上的香囊之中。

本想遣人把这香囊给皇上送去显阳殿的,但想着已是深更半夜,皇上今夜又是暗地里往栖华阁来的,不便太多人知晓,于是将那香囊收起,寻思着找机会再还给皇上。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中秋。宫里头照例办了节令宴,自然是又免不了热闹一番。

这月圆人圆的时日,一直在华林园住着的保太后与太子也都破例回宫赴这团圆之宴。

保太后郭氏乃皇上乳母,自皇上登基之后便封了保太后,一直在华林园颐养天年,除了中秋与新年节宴,鲜少回到宫中。

太子豫宁今年十岁,乃皇上长子。由于生母显仪皇后早殁,皇上对于这个儿子很是疼溺,故而太子难免生性有些娇纵。

在平城长大的太子豫宁不喜这中原的炎炎夏日,自迁都之后便一直同皇上嚷嚷着要回平城。为此厉行节俭的皇上便破例修建了避暑的华林园,太子这才勉强在都城留了下来。由此也足可见皇上对太子的疼爱。

江云悦是头一回见着保太后郭氏与太子豫宁。

保太后郭氏瞧上去也就四十上下的年岁,虽眼尾浅纹难掩,但肌肤润泽,显得风韵犹存。大约是皇上乳母出身,如今虽是位居太后之位,却没有任何架子,瞧着让人倍觉亲切。

可惜太子并没有皇上的这般英姿,十岁的孩子生得倒是高大,却显得有些肥硕。脸上圆嘟嘟的堆着肉,一副懒散的表情。

听闻这两年在华林园住着的太子越发叛逆和难以管束,皇上因此也很是头疼。果然今日在中秋夜宴之上见着太子对人也显得不是十分有礼,似乎除了皇上之外,其余的人他皆不放在眼里头。

且皇上推行汉改已有时日,宫中嫔妃们的装束都早已悄然换成了汉服,可太子今日在夜宴中仍是一副昔日旧宫中的装束,发也未束在头顶,而是编成数股小辫子披在身后。

这样的场合之下,皇上见着太子这幅打扮明显有些不悦。虽说皇后也有些排斥汉改,但却懂得分场合。平日私下她也不爱穿宽大的汉服,但今日夜宴之上一身凤袍金冠却是得体。

今夜还难得地见着了传说中的苏贵人。人如其名地那般清冷孤傲,似乎自带屏蔽气场似的,犹如仙子一般地坐在席间,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虽是早入了秋,然今年这秋老虎厉害的很,暑气丝毫不减,一到夜里蚊虫仍是扰人。故而宫中的嫔妃们腰间皆佩着皇后赐下的香囊趋避蚊虫的叮咬。

今日这中秋夜宴虽是团圆之宴,然月圆人圆心却不圆。皇上在席间的兴致并不高,江云悦猜测大约是因为太子的缘故,所以皇上有些闹心。

俗话说父望子成龙,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不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何况太子还不是一般的孩子,是终将要继承大统未来国君。加之如今皇上就太子这一个儿子,心中对太子的看重和期望自是非同一般。

偏偏太子如今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加之自小宠溺惯了,故而此时愈加难以管束。

中秋夜宴在意兴阑珊之中便散了,今日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皇上自是按例宿在皇后的宣光殿中。

皇后素来不喜焚香,只爱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故而宣光殿中时时都弥着一股子风干的花香。

亲自替皇上宽着衣,皇后忽然问道:“怎么没见皇上佩着臣妾送过去的香囊?”

皇上瞥了眼退下的外袍言道:“下朝更衣时大约落在承乾殿了。”

“如今虽是入了秋,但今年仍是热得很,蚊虫尤是猖獗。臣妾知皇上对龙脑香不喜,故而特地给皇上的香囊里头放的是藿香。”皇后低头说着。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淡淡道:“皇后有心了,还记着朕不喜龙脑香。”

“皇上的喜好,于臣妾而言便是天大的事情,臣妾自是要事事铭刻在心。藿香虽驱虫效果不如龙脑香,却多了一分解暑祛湿之功效,还望皇上能念着臣妾的这份心意,能将那香囊时时佩着。皇上在前朝龙体安康,臣妾在后宫方能安心。”皇后凝望着皇上,眼中含着期盼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