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邱明已经有了决断,拉兹也便下了决心,几人略一商议,决定分开行动。
拉兹与邱明去和那家父子谈判,尽快将边军的事宜敲定,而且还要救出青鸟。
青鸟手中的应该已经被铁英夺走,那家虽然恨青鸟,但是如今的青鸟已经不足以威胁到那家,放青鸟一条生路,对那家来说,应该不难接受。
但是那家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林默手中的信件,所以林默拿出了三封信交给了拉兹,去当做谈判的筹码。
林默则带着严忱与蝴蝶离开了大将军府,顺着帝都的宽阔青石路,来到了一处小院落,院门前站着两名禁卫军。
见到林默几人,两名禁卫军戒备起来,还未等林默靠近,便大声警告,“此处关押着重犯,尔等速速离去,否则以同党论处!”
声音传来的同时,还有一阵杀气扑面。
严忱面对这股杀气,淡然自若,步伐依旧沉稳,如闲庭漫步一般,待走近些之后,他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甩手扔给了其中一名禁卫军。
这是皇子身份的象征。两名禁卫军瞳孔猛缩,连忙收起杀气,单膝跪地,向严忱行礼。
严忱摆手,示意两人起来,随后沉声吩咐,“开门,我要见五十七。”
两名禁卫军有些犹豫,“殿下,这里面关押的犯人十分危险,您要是有什么意外,末将担待不起啊。”
严忱闻言,笑得意味深长,“我要是生气了,你们更担待不起,我再说一次,开门。”
两名禁卫军的境界还不够超脱世俗的约束,于是便只能咬牙听命,打开大门,将严忱与林默蝴蝶放了进去。
院落之中很干净,因为一个穿戴着铁镣铐的魁梧身影正在打扫。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那道魁梧的身形一顿,随后扭头看过来,露出了一张有些落魄的脸。
林默走到五十七的身边,看着他手中的扫帚以及地面上的一小堆灰尘,出言询问,“快扫完了吗?”
五十七此时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指着一间屋子,“你们先休息一会,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就来。”
说罢,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被囚禁了数十天,脸色落魄,却还能有条不紊的做着手中的事情,不愧是在禁卫军中打熬了十数年的强者。严忱如此想着,对五十七多了几分期待。
几人没有进屋,就这样站在原地等五十七扫完了地。
做完了手头上的活,五十七松了一口气,走到林默面前,视线一扫严忱腰间的玉佩,认出了严忱的身份,便要跪拜,却被严忱伸出双手扶住。
被皇子亲自弯腰扶住,乃是极其荣幸之事,但是五十七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感动,只是平淡的询问了林默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与五十七交谈,不需要绕弯,林默用最简单明了的语言告诉五十七,“我们需要你重回军籍,去扶住一名十四岁的女孩,执掌五万边军。”
五十七摇头,也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拒绝了林默。
严忱的脸色也有些好奇,无论怎么看,重返军籍成为将军也比成为民籍余生种地耕田要好,他学着林默与五十七说话的方式,直白的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五十七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屋子。
他的背影很落寞,严忱忽然知道了他为什么不愿重返军籍。
一生为帝国戎马疆场,杀了两个谋害战千里的宵小之徒,却被关到这种地方,囚禁在如此狭窄的院落之中。五十七投军时对帝国的忠诚有多坚固,如今便有多心灰意冷。
五十七还年轻,但是他的心已经生出了白发,不愿再为帝国而战。
严忱叹息一声,跟着五十七进了屋中,发现里屋的陈设更是简单,只有一张土炕,一张破桌子。
思索片刻,严忱站直身体,向着五十七认真的一拜,“帝国对你有失公道,我向你道歉。”
五十七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将严忱扶了起来,但是依旧不愿意去当那五万边军的将领。
林默在一旁突然开口,“我知道你对帝国很失望。”
五十七低着脑袋,看不见脸上是何等表情。
林默看了一眼窗外,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你对那家失望,对落雨城的那对城主父子失望,甚至对帝王也很失望,所以你觉得这样的帝国不值得你再次为之奋战,对吗?”
议论帝王在律法之中是大罪,要受牢狱之灾。五十七依旧敬畏律法,连忙捂住林默的嘴巴,随后看向了严忱。
看着五十七眼神之中的戒备,严忱一愣,随即失笑,“不用这样看我,我对那家没有好感,对落雨城那对父子很是唾弃,至于我的父皇,我可以小声告诉你,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这次轮到五十七愣住。他接触的权贵少,本以为严忱这般大人物也会像是那什那般嚣张跋扈,只是伪装的更有礼义而已。只不过此时看来,严忱似乎与那些人有些不一样。
看五十七的脸色有些缓和,林默从五十七手中挣脱出来,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看着这些让人失望的事情,你要做的不该是躲起来,而是变得更强,变得更有权势,如此才有力量去改变那些让你失望的事情。”
五十七抬眼看了严忱一眼,叹息一声,“我服侍过那什,知道那家有何等全权势,我只是个寻常修炼者,没有家族背景。我也许能成为更强的修炼者,但是终老一生,我也没有办法对抗那家。”
这是实话。之前的五十七境界不俗,战功更是卓越,却也只能沦为那什的杀手。没有势力在背后撑腰,五十七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那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严忱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了五十七的肩膀之上,略有几分江湖气的出言询问,“我是四皇子,母妃出自帝都十四族之一的崔家。你愿意跟我混吗?”
崔家很强,在十四族中底蕴算是中上。更何况严忱还是皇子,这算得上是世间最强大的背景之一。
五十七不再那般坚决,而是有些犹豫。他骨子里流着渴战的血,夜里时常会怀念起在战场之上的感觉。能回到战场,是五十七藏在最深处的愿望。
只不过每每想到那家,五十七便会心灰意冷,随后将这个愿望埋得更深一些。
严忱的出现,让五十七的心头跳动了起来。追随一位能向自己鞠躬道歉的皇子,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犹豫便是有希望,严忱脸色凝重,声音肃穆,“帝国,可以由我们改。我想扫清帝国的恶,为此我需要力量,需要帮助。我以四皇子严忱的名义,请你再一次为帝国而战。”
五十七的脸色不再犹豫。他盘膝坐到床上,准备闭目修炼。
正当严忱以为五十七再次拒绝了自己,心中失望之际,五十七突然开口,“把我弄出去。”
心若死灰,在院落之中扫地便是五十七的归宿。但是现在他心中有了愿景,他要去战场,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救出五十七不易,但是严忱愿意试试,他让五十七静等些日子,随后便带着林默与蝴蝶离开了院落。
如今唯一有资格放了五十七的人,名为司阵道人。想到要向这等强者要人,严忱的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如今的司阵道人应该在裁决司中,严忱思索片刻,没有着急去裁决司,而是带着林默先去了帝都崔家的大宅。
要去见长辈,总要带些见面礼。严忱身上的东西不够,需要去崔家拿一些。
而此时会客厅中又陷入了僵持。
不再将手伸向禁卫军,那列可以接受。让邱明接受帝国供养,那列也可以接受,放出青鸟,那列也能咬牙接受,但是他不愿意交出五万边军。
那家作恶多端,之所以到今天还能平安无事,完全是因为将边军牢握在手中。
交出五万边军,若是拉家以此为根基,开始逐步蚕食那家对边军的掌控,不要说那什,整个那家都要覆灭。
这是真正的灭族之计,那列这等老奸巨猾的人,自然不能接受。他直白的告诉拉家父子,若是非要边军,那么这笔交易谈不成,他宁愿让那什去死。
面对那列的决然,拉兹有些无措,邱明也坐在椅子之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有拉瑞的脸色入场,端着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随后满足的叹息一声,脸上略带几分笑意,“那就让他去死吧,我去启奏陛下,明日午时问斩。”
拉瑞从容,甚至没有出言劝说。
这是因为他看问题极准。即便是牢握边军,那什死了,五十年后那家后继无人,一样要衰败,而交出五万边军,那家好歹还能争抢,还有希望。
虚张声势的手段拉瑞这种老狐狸用的太多了,那列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拉瑞起身要去王宫的时候,那列脸色青白一片,最终还是拦住了拉瑞,咬牙开口,“最多两万,守北城边军。”
守北城毗邻慕容帝国,常年应对骑兵来犯,战力极强,仅次于镇守碧落城的队伍。
拉瑞眯眼摇头,“说了五万就是五万,一个人都不能少。”
我为刀殂,那列为鱼肉,拉瑞当然要狠剁一刀。
那列的脸色沉沉,带着几分威胁之意,“拉瑞,做人留一线,如今边境不安稳,若是你我要撕破脸皮,你觉得陛下会站在谁的一边?”
拉瑞如实回答,“你。”
他的诚实让那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话。而拉瑞趁着那列愣神的时候,眯眼笑着,“就算是我把信全都给了陛下,为了顾全大局,陛下自然也会站在你那一边,只不过祸乱总会结束,而到那时候,看了这些信的陛下,还会站在你那一边吗?”
会客厅中再次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那列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有些无力的伸手向拉瑞,“把剩下的信都给我,三天后,我便能安排你的人去守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