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茫茫人海,只有你是最特殊的那个,而这个秘密,不止一个人知道。
杀掉知情人,你就能活得自在,杀了自己,你就能获得重生。
我,何去何从?
第一章 雨后上西楼
那一年,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儿了,一只黑猫总在家门口打转,半夜时常还有猫叫声绕在耳边。有人说黑猫是给亡人传话儿的,温良便猜测是失踪了二十年的爷爷又回来了,自那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温良总觉得有人站在床边看着他,那人气息悠长,身上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儿。
猫叫声不止,梦也就乱了,总能梦到那些死去的人,最后是梦到死去的自己。
早上醒来,胳膊上总会出现奇怪的抓痕,每道抓痕末端都会留下深深的指甲印。温良没有留指甲的习惯,所以这一定不是他自己抓的。
难道家里还有别人在吗?
果然,诡异的事就这么开始了。
那是家门口出现死猫尸体的第三天,楼上来了新的住客,是个喜欢穿红裙子的女人。
······
那是夏末吧,下了夏天最后一场雨,整个城市都湿哒哒的,人也都像是半干的衣服,蔫头蔫脑的,没什么精神气儿。
身上的汗毛裹着湿气,温良从机要科出来,抱着一摞发了霉的档案上西楼的天台晾晒,顺便也晒晒自己。
西楼是保密局的主楼,老式的六层洋楼,听说是德国人建造的,原本是四层,后来保密局搬到了这里对其稍作改造,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盖了两层,又在内部加装了电梯,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西楼聚集了保密局的所有重要职能部门,什么行动处、内调科、特情组都在西楼办公,而像温良所在的机要科这种名声大、职权小的科室,就只能窝在两层半高的东楼上,跟后勤处、电信组作伴儿。
正如西京市的老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顺口溜,“保密局东风破,西楼起东楼落。坐在西楼等升迁,坐在东楼吃饽饽。”
谁都知道,东楼,那是以前的洋人大食堂改的,是专养闲人和离退休人员的所在。
不过,像温良这种不求上进的人,在东楼待着,倒是和他的性子挺和。没事儿泡上一壶茶,翻翻那些比他自己岁数都大的案卷,世事浮沉、人情冷暖,这生死成败也不过就是一卷卷四边儿泛黄的纸,个中苦涩或浓或淡,滋味也无外乎这一壶茶里。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机要科存放了大量的机关旧档,这些旧档中,有他需要的答案。
可令温良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些旧档,让他走上了一条与世人为敌的不归路。
······
“温良,又来东楼晒太阳啊,这一周来个三四回,怎么着,是在东楼待够了,想升迁了?”才走到西楼前,保卫科的段老头儿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扯着温良的袖子,非要拉着他去传达室坐会儿。
“老爷子,我这还有事儿呢,这受潮的档案都长毛了,再不晒可就烂了。”温良推脱道。
“哟,你这是身架大了瞧不上我那小庙儿了吧。”段老头拧着那夹着白毛的双眉,没好气地讥讽道,“怎么着,眼看机要科的顾科长内退,你这新任候选人也开始摆官架子了!”段老头儿说着,狠狠白了温良一眼。
看着段老头儿这架势,温良倒有些难堪了。
这段老头儿在保密局待了三十多年,算是保密局的老油条了,混惯了机关单位的人,说起话来夹枪带棒地互相嘲讽几句也不足为奇,平日里温良也总跟段老头儿斗嘴,说的再过也没见过段老头儿翻脸,可他今天这模样,明显是恼了。
“老爷子,您这不是冤枉我嘛,我是什么样儿的人你还不知道嘛,无欲无求的,也不争不抢,就图个安心!”
段老头下意识地斜了一眼西楼的天台,伸手攥住温良的腕子,低喝道,“想安心就听我的,晒档案不差这三五分钟,你跟我去传达室待会儿去。”
“老爷子,我们科长可在楼上看着呢!”温良稍稍侧身,抬手指了指身背后东楼的二楼。二楼最南头儿的窗户,机要科长顾长发正站在窗前,看向这边儿。
“是他让你上西楼的?”
温良点点头,“科里其他人都忙着整理受潮档案呢,跑腿儿的事儿就只能给我了不是。”
“跑腿儿,就你这一根筋的性子,跑腿儿也能把命跑没了!”
“您说什么?”
“没事儿,既然是他盯着的事儿,那你就去办吧。”段老头儿说完,泄气地长叹一声,又嘱咐道,“才下完雨,慢点儿走,水多坑多的,别再栽了。”
“嗯?”温良看着眼前这一水儿的水泥地面儿,一时竟不知道段老头儿口中这话是从何说起。
是下了雨,也湿了地,可这水泥地上却没什么坑,也没什么泥。
要说真有,也是在这些人心里吧。
温良似乎明白了段老头儿这话的意思。
迈步进了西楼,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顿时驱散了身上的潮意,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这皮肤都是滑溜溜的,不像先前那么黏腻。
难怪这保密局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打破头往这西楼里头挤,敢情儿这也是为了自己白嫩嫩的皮肤考虑啊!温良暗自想着,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是什么美事儿啊,让我们温大公子笑得这么灿烂,都快把外头的月季笑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温良耳畔想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茉莉的清香。
温良侧过脸,果然,眼前站的正是西楼的“万里青山一点红”,保密局特情组唯一的女队员车扬子。二十出头儿的年纪,一身海蓝色制服被她衬托得凹凸有致,不加修饰的脸自然干净,浑身上下满溢着活力和朝气,性子再寡淡的人看见她,也忍不住流出几分爱慕之意。这保密局里的适婚男青年,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对车扬子垂涎已久了的。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温良,因为车家跟我们温家算是世交,温良和车扬子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外人看着是青梅竹马,可他们俩自己明白,青梅竹马关系近了就只能当个兄妹,真凑到一块儿过日子,那可就乱了套了。
何况,温良也知道,这车扬子喜欢的人不是他。
“怎么了,温公子,这是笑傻了?”见温良没回应,车扬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你见过哪家的公子是成天跟发霉的档案打交道的。”温良自嘲。
“贫民窟里还能冒出来百万富翁呢,这些发霉的档案里藏一个潇洒帅气的公子有什么稀奇?”车扬子抿嘴儿轻笑,双眸闪着金光,上下打量着温良。
“行啊,本事见长,都开始调戏你哥了。”温良哼声道。
车扬子忍不住嗤笑出声来,“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无聊嘛,人家好心好意你还不领情,算了,晒你的档案去吧!”
温良正要往前走,车扬子又压低了声音,故作深沉地说道,“不过,进了电梯你可得加小心,别一不小心按了四楼,闯进了禁地里!”说完,车扬子得意地冲出了东楼,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冲温良比了个四,满脸的得意。
西楼四楼是保密局的禁地,这是大伙儿心照不宣的事儿,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四楼常年都封着,从来也没有人进去,也很少有人提起。只是有一回段老头说漏了嘴,说这四楼封闭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大伙,四楼里烧死了人,却没找见尸身,为了保护现场,所以封闭了四楼。
可烧死了人,怎么会找不见尸身呢?反过来说,找不见尸身,又怎么知道是烧死了人呢?段老头儿这话说的不合逻辑,加上当时他喝了酒,温良也没再追问。
直到前几天,温良无意间得知四年前的大火就发生在爷爷失踪的那天,他隐约觉得,爷爷的离奇失踪很可能与二十年的那场大火有关。
二十年前,爷爷就在保密局西楼四楼的内调科上班,办公室编号4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