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得到张千千青眼,瘦猴儿陡然来了精神,挺胸抬头,底气十足地说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凡事都耐不过一个‘细’字。”
“细?”
瘦猴儿点点头,给张千千解释道,“这还得从今天早上说起,在你没进监室前,这个糙脸汉子就已经进监室了,一直坐在床边儿,样子是凶巴巴的,可他不急不躁,整个人看起来很平和。一般来说,早上进号子的无非是两种人,色鬼和赌徒。色鬼风流,折腾一夜怎么也得沾身上点香水味儿,赌徒聚赌,那都是老烟袋上身,赌一宿出来肯定一身烟油子,可这人身上没有这两种味道,而是清清爽爽的,带着一股香皂的香气,这说明他是洗漱完毕后被抓进了拘留所,可一大早洗漱完的人能犯什么事儿呢!”
“就凭这些你就断定他是警察?”张千千问瘦猴儿。
“当然不是。”瘦猴儿解释道。
猜不出这糙脸汉子的身份,瘦猴儿也没有多想,无聊之余想跟这糙脸汉子套套近乎,说两句话,可这糙脸汉子一脸死沉,双目微闭,毫无反应,连坐着的姿势都没变过。直到张千千被送进了监室,这糙脸汉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看了张千千一眼,神情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神情变化?哪儿有什么变化,我一进来,这哥们就躺倒睡觉了。”张千千打断了瘦猴儿。
瘦猴恨恨地瞪了张千千一眼,“人躺倒了,耳朵也废了嘛,你就知道他一定是睡了?我看他耳朵灵得很,你一有什么动静,他那耳朵就跟着呼扇两下,分明就是冲着你去的。”
温良在一旁听了许久,已然是肯定了瘦猴儿的本事的,但总觉得这瘦猴儿还是有所隐瞒,没把最关键的说出来,故而反问道,“那也许这人这是被打扰了,所以才做出的反应呢,你怎么就确定他是警察呢?”
“当然还是因为你进来以后我才断定那人的身份的。”瘦猴儿说道,“刚才你进监室的时候,这躺了一天的人突然撑起身子来往外看了一眼,而且看的还不是你,而是送你进来的监室长。两人交换了眼神儿后,这人才又躺回去。后来,我跟你们在这胡搅蛮缠他也不恼,反倒是翻了两次身把正脸儿冲着你们这边儿,你不觉得这人怪吗?”瘦猴勾起小指挠了挠腮。
“就这些?”温良问。
“就这些。”
“难道没有更直接的线索吗?”温良看着瘦猴儿。
“直接的线索,什么线索?”
“比如你原本就认识他,只是他不认识你。作为一个资深的手艺人,你对这些警察都很了解吧,恐怕连他们的喜好都能说出个一二来。”温良说着,凑近了瘦猴儿的耳边,嘘声说道,“我说的对吗,大三元。”
瘦猴儿一愣,脸上笑意渐收,抬头看着温良。
“你怎么会知道大三元?”
“借用你的话说,就是气场,你的身上有一种独属大三元的气场。”温良应道。
瘦猴儿抿抿嘴,没再说话,倒是张千千又吃了一惊,低声问温良。
“哥,他就是大三元?西京市最会出老千的赌徒大三元?怎么会就是个——”
“我刚才说了,我不是小偷。”瘦猴儿打断了张千千的话。
“他说的没错,我就是大三元。”
温良哼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瘦猴儿,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大三元在,兴许就有救了。
温良暗忖。
西京市大三元,西京市最会出老千的人,赌桌上的常胜将军,神出鬼没的千术高手。此人一人千面,所有人都说见过他,可每个人见到的又都不一样。说白了,在此之前还没有人看到过大三元的真面目,包括温良。但温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大三元,因为他在部队侦察大队的时候曾参与过一次营救任务,要营救的人就是大三元,只不过,在他们到达现场之前,大三元自救成功,先一步离开了。
虽然人已经获救,但任务是失败的。为此,温良查阅了大量的案卷资料,也暗中调查了许多跟大三元接触过的,通过整理分析,他渐渐对大三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年纪不大,身材精短,伸手敏捷,喜怒暗藏。
而今天遇到瘦猴,温良原本也没往这方面去想,只是刚才瘦猴儿在说起识破警察身份时的一个举动引起了温良的注意。
勾起小指挠腮,这是所有接触过大三元的人对大三元唯一的共同印象。
于是,温良便有了投石问路的打算,故意说出大三元的名字,只是没想到瘦猴儿竟这么轻易就认了。
“真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让人给认出来,看来我的直觉不错,你绝对不是个一般人。”瘦猴儿小声说着,冲温良挑起大拇指,“那么多人调查过我,但都一无所获,你是第一个揭穿我的人。”
“我也是猜了一半,蒙了一半,身份是你自己认的,不算我揭穿了你。”温良明白,出千之人被人识破那是大忌,他们把真实身份看得比命重,识破他们的身份无异于判了他们的死刑。
瘦猴儿摇摇头,“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些死板的老家伙,识破就识破,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你们二人眼下的境遇,怕是也出不去了,我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如果我想出去,而且还需要你帮忙呢?”
“越狱?”瘦猴锁紧眉头。
“这不是监狱,是拘留所。”
“这种时候,你倒还咬文嚼字了。”瘦猴儿咧咧嘴,“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儿,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我可不想犯险。”
“对啊,哥,我们要是真不明不白地出去了,那不就真成了罪犯了嘛!”张千千附和道。
“可如果我们不走,也一定会被判罪。而且,洛辰现在下落不明,我怕她一个人在外应付不过来,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多了,要破这一局,不能循规蹈矩地被他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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