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局里的路上，我基本上将那个周坤和嫌疑人画上了等号。这家伙本身就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又是学校的教职员工。他垂涎于杜美莎的美貌，用手段侮辱了她。杜美莎不堪其辱，又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最后选择了自杀。

故事倒是确实能说得通，但是他杀陈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目前我所推断的故事里边，没有陈铭和高美慧的参与。除非……

除非是这两人嫉妒杜美莎，帮助周坤侮辱了她。事后陈铭在周坤那里敲诈钱财，以满足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周坤不堪被要挟，又害怕当初的事情败落，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掉灭口。

这么一想，故事似乎就完整了。许云以为是杨航对女儿始乱终弃，又听闻女儿在学校受人欺负，于是便起了杀心。杨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替罪羔羊，周坤才是幕后的黑手。

“真是个好剧情，可惜没有证据……”想通了这一切之后，我又有一点颓唐。

周坤虽然想要杀陈铭，但是如果陈铭参与侮辱了杜美莎，她一定会对当年的事情绝口不提。反正周坤已经蓄意杀人了，估计每个十年八年也出不来，陈铭我不需要担心被人报复。

而周坤就更不用说了，最多也只会把陈铭的指控认下来。如果傻乎乎的多交代一项罪名，搞不好两罪并罚，死刑也不是没可能的。

“突破口……突破口……我要的突破口在哪里……”我懊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难道杜美莎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么？”

“高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旁开车的苏林涛，看见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事情想不通。”我叹了口气，“算了，先回局里吧，我们回去看看丁队的进展。”

回到警局的时候，发现丁天庆已经结束了审讯，正坐在办公室里吃宵夜。

“我擦，你速度够快的啊！”我惊讶地说道，“我看看你吃的啥……小龙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伤好了？就不怕我跟嫂子告状？！”

“别啊！我就好这一口，这都憋了多长时间了？赶紧让我解解馋。”丁天庆见我夺走了他装龙虾的盒子，顿时急了，想要抢回来，却又没那个体力。

“想得美！你这是作死知道么？这龙虾充公了！”我黑着脸说道，抱着盒子躲得远远地，“你敢过来，我马上给嫂子打电话。”

“行行行，给你吃行了吧……”丁天庆叹了口气，“今天真是没成就感，审讯的技巧没有发挥的空间，想偷偷吃点好的又被你发现了……要不你让我喝口汤？”

“说正事！”我一本正经地开始吃小龙虾，“许云都撂了？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我都没问，她就把这一年来作案的详细经过都说了。”丁天庆郁闷地说道，“之前都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为了在学校散播谣言。杨航那次，她仿照自己女儿的口吻，给杨航写了封信，把这个小子骗到了那间空宿舍，然后稍微吓唬一下就跳楼了……”

那间空宿舍早就被许云改造过，看似锈死的房门，实际上暗藏机关。只要踢一脚下边的合页，门的四周就会有卡扣伸出来，将门锁死。反之就能打开。

之前我为了进屋踢的那一脚，把这个物证给破坏了，所以一直对案发现场的环境心存疑虑。

“额，我好像把证物给踢碎了……”我嘴里嗦喽着小龙虾的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回头别和陈局说啊，要不又要挨骂了。”

“这是小事儿，反正她用过的假发、衣服、荧光剂、舞蹈鞋什么的都找到了。这些证据也足以定罪，不怕她翻供。”丁天庆眼巴巴地盯着我的嘴，“你给我留两个……”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问道：“这个许云和自己的女儿是怎么个情况啊？咱们派出所的档案里可显示了，杜美莎的母亲去世了。”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了。我刚刚查了一下咱们的全国联网系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丁天庆笑道，“你给我吃一个我就告诉你。”

“那我不想听了，一会儿我自己查。”我完全不为所动，“我和你说说杨航的情况吧……”

接着，我一边吃小龙虾，一边把杨航的口供都说给丁天庆听了。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然后紧接着陷入了沉思。

我趁着他注意力不在我身上的时候，把小龙虾吃了个底儿掉。

“要是按照杨航的口供来分析的话，我想到了一个特别完整的故事。但是没有证据……”过了一会儿，丁天庆苦笑着说道。当他看到我把盒子丢进垃圾桶之后，顿时惊声尖叫道：“高翔你大爷的，居然连汤都不给我剩！”

“你吃个屁！还想不想出院了？！”我翻了个白眼，然后掏出手机，“正巧，我现在和嫂子语音通话，你把你刚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复述一遍，我看嫂子怎么说？”

丁天庆 一下子惊了，赶紧冲过来压住我的手，笑嘻嘻地说道：“玩笑，玩笑。小龙虾吃够了么？不够哥哥还给你买。咱们兄弟之间别见外，再说你嫂子还睡觉呢，吵醒她不好……”

“那行，电话我不打了，说说你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吧。”我忍着笑说道，“故事什么的不用你讲，我来的路上都把剧情给编出来了，就是没证据。”

“那故事的事情以后再说。”丁天庆说道，“这个许云其实早就上了我们的通缉系统。她以前的名字是许芸，差了一个草字头。这个女人十几年前是新东市歌舞团的副团长，因涉嫌贪污歌舞团演出资金而受到警方调查。可是在调查暗中进行的时候，她却突然失踪了，然后就被发现死在了老家的一次山体滑坡当中。”

“实际上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假死偷生的戏码……”我一下子明白了，“那她为什么回来了？”

“根据她的说法，这些年她用贪污的钱做生意，可是一直不景气。前两年赶上遇到了骗子，被骗了个身无分文。想到自己还有个女儿，所以便从外地返回来，应聘一中当宿管。”

“她这个假身份可以啊！已经可以辗转千里，坐火车都不被发现了？”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她逃走的时候，档案还没有电子化，更没有全国联网。因此她花钱买通了外地的一个档案馆，伪造了自己的身份。等到信息电子化之后，她的伪造身份居然顺理成章的成了真实身份。”丁天庆有些尴尬的说道。

“通缉犯……回来看女儿。”我不由得点了点头。忽然，我的心里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你说会不会这个周坤知道了许云的身份，以此来要挟杜美莎就范呢？”

丁天庆一愣，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是个合情合理的可能。虽说杜美莎和母亲关系不好，但是有了她爸爸的前车之鉴，恐怕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也进了监狱。”

“这么一想，故事线更加通顺了。”我笑着点了点头，“怎么样，新东市警局的审讯专家，要不要再一次提审周坤，看看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

“呵呵，时间刚好，我正有此意！”丁天庆看了看表，邪恶的笑道。

凌晨三点，正是一个人最困顿的时候，也是警惕性最差的时候。脑子都昏昏沉沉，审问出口供的概率很大。

“走吧，让我也观摩观摩。”我笑着站起身，“好久没有跟丁队学习了，我觉得自己都退步了。”

“滚蛋，先把我的小龙虾还回来！”丁天庆对我怒目而视。

十几分钟后，我和丁天庆，在审讯室里见到了周坤。和他被捕的当天相比，周坤瘦了一圈，眼窝都凹陷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地没精神。

可是即便如此，这家伙也是摆出了一副完全不合作的态度。

“大晚上的把我叫来问话，你们涉嫌刑讯逼供，我会和律师说的。”周坤沙哑着嗓子说道。

“和上次提审你的间隔已经超过十二小时，不算刑讯逼供。”丁天庆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懂点法律就在我这里嘚瑟，老子读法律的时候，你丫的还在幼儿园撒尿和泥呢！”

周坤碰了一鼻子灰，他显然知道丁天庆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因此展现出了自己一贯的应对风格——闭口不言。

不管你是问姓名年龄，还是案情相关，甚至是谈谈毫不相干的时事新闻，只要他不想说，那就真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见到律师之前，我不会说一句话的。”周坤说完，向后一躺，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想见律师？怕是要等两天了。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等到陈铭醒过来，我们一样可以知道一切。但是你可就失去了坦白的机会。”丁天庆笑道，“想清楚了，没有减刑表现的话，恐怕要十年起步哟！”

“你们不能剥夺我见律师的权利！”周坤一下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