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平日里陛下对楚毓那么冷淡，甚至在大婚夜都不进皇后椒房，当时还传为天下笑柄，秦婉月又疑心是她听错了。

便是听错了，也是那楚毓无理取闹，非要缠着陛下。

若非陛下受她烦扰，恐怕也不会听到她受伤，还无动于衷。

秦婉月掩饰去心中的无限愤恨，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以端庄大方的姿态见礼：

“婉月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你叫什么？”

听到他冰冷且不耐烦的声音，秦婉月一愣。

陛下是忘记了她的名字？

这不可能啊，还是说……

“需要朕重复第二遍么？你在外面乱叫什么！”

林清回把重音咬得很重，吓得秦婉月差一点花容失色，忙不迭回答：

“陛下息怒，婉月不是故意叫出声的，只是想着您日理万机、容易疲惫，便为您送来牛乳燕窝粥补补身子。”

说着，她不经意似的将自己烫得通红的手从手帕里拿出来，换上委屈的神色：

“没想到被侍卫拦了下来，婉月还来不及解释这盅粥就被弄翻了，烫伤了婉月的手，所以……”

在场唯一的侍卫就在秦婉月身边，他行过礼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哪怕秦婉月有点泼脏水的意思，他也没辩驳。

林清回抬眼就能把她的所思所想看得一清二楚，当下更不想管她了。

只瞥见楚毓微歪的发髻，干脆将她头上歪斜的一根钗子取了下来。

疑问差点脱口而出，楚毓及时打住，转而拿捏着语气，模仿起后妃的娇弱。

“你——陛下这是？”

“皇后不觉得自己的发髻乱了么？”

瞥见林清回眉梢眼角的笑意，楚毓恍然，心下复杂得很。

“秦婉月都受伤了还视而不见，皇帝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等等，我懂了，他是不是跟秦婉月闹了矛盾，和女配做样子？”

楚毓脑海中千回百转，不禁为这出虐文的惯用套路啧啧称奇。

她立刻羞涩地接过钗子：

“陛下，臣妾发冠不整，让陛下见笑了，臣妾这就去梳洗一番，再来见陛下。”

说罢，娇媚地朝着他一笑，不等林清回有什么反应，就施施然由婢女扶着退场，留给他和秦婉月相处的机会。

见状，林清回眼底划过一抹失落，被冷落多时的秦婉月也彻底懵了。

陛下不关心她也就罢了，居然还跟楚毓那么亲密地说笑……

还发冠不整……

锐利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秦婉月强压住眼底惊涛骇浪。

一个不学无术的花痴罢了。

陛下应该还是为那日的事生气，才会故意冷落她。

这样想着，秦婉月便要起身，按心中所想，对他说些宽宏大量的话，表示自己对下人的宽容。

“你跪着。”不曾想他不带感情地瞥着她，语调冰冷，“谁让你起来了。”

秦婉月一怔。

她的天都快塌了。

“陛下，陛下您这是还怨我……”

没等秦婉月一脸倔强小白花地迎风流泪完，林清回就迫不及待地打断她：

“关朕什么事，你既然说谎，就给朕在这里跪着。”

刚才他出来得晚一些，也问过太监外面的情况。

明明是秦婉月被侍卫拦下，拼命求着进去不让进，争执间不小心弄翻了粥。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别人打翻粥烫伤她了？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古人，就被绿茶恶心到了。

而秦婉月大受大击，连手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陛下，婉月不知何处错了，竟然让陛下如此厌恶……”

差不多行了，一套一套的，真当他不懂绿茶？

林清回揉了揉眉心，惊喜地见绾好发髻的楚毓款款从门后走出。

发现秦婉月还跪着，楚毓眼皮跳了跳，连忙说：

“陛下，夜黑天寒，还是让她起来吧。”

林清回的目光落在楚毓身上，只点头不再应声。

这话听在秦婉月耳中更像是耻辱，她才从冰凉的地面上站起来，就听得陛下温柔地问楚毓：

“想喝牛乳燕麦粥么？御膳房随时可以做。”

她僵硬地转头，只见皇帝的视线隐晦地擦过秦婉月。

楚毓没看出其中的戒备，而是大彻大悟：

“果然是闹别扭了！”

“不如陛下和臣妾一同用晚膳，让他们上点燕麦粥？”她笑盈盈地邀请。

听到她心声的林清回本该不悦的，面对她的邀请却怎么也拒绝不了。

“好。”

“陛下，婉月的伤口还没有好！”

情急之下，秦婉月脱口而出。

林清回深邃冷沉的黑眸没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语气凉飕飕的：

“你受了伤就去找御医，朕又不是御医，不包治百病。”

说着，他为身边人拂去肩上落花，理都不再理秦婉月一下，揽着楚毓的腰走进内殿。

“娘，今天的陛下似乎变了，变得有些古怪。”暖光的烛光下，秦婉月不甘地向娘亲倾诉，“陛下格外偏袒皇后，还罚女儿跪着。”

丞相夫人眼底充满平静：

“婉月莫担心，陛下或许不是同你置气，只是做给楚元帅看。再怎么说你也是陛下的青梅竹马，又才学出众，比那才疏学浅之辈好了不知道多少。”

丞相夫人宽慰女儿：“陛下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掌有兵权罢了。”

“楚元帅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女儿也觉得陛下只是做做样子。”秦婉月婉约的眉目中含了对楚家的厌恶，“若有一日楚家起兵谋反，陛下必然会赶尽杀绝。到时候，楚毓也根本活不下来。”

丞相夫人舒眉而笑：

“这就是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楚毓本身也就是个草包，就算陛下对她有了兴趣，用不了多久，就会丧失所有兴趣的。”

她温和地拍了拍秦婉月的手：“还记得娘亲跟你说的话么？”

秦婉月颔首，傲气道：“女儿记得，女儿会多进宫陪太后娘娘。”

“好，”丞相夫人深谋远虑，“只要你在太后娘娘面前留下孝顺的好印象，来年开春选秀，留牌子赐好位分是妥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