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毓思考的片刻里,林清回与她的距离越来愈近。
男人在她面前俯下身来,上扬的凤眸微微眯起,落在她梳好的发髻上。
楚毓乌发上除了用来装饰的发簪,并无所谓的梅花枝。
问心无愧就是问心无愧,楚毓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当着林清回的面,无所谓地朝着林清安挑了挑眉:
“哪里有安王所说的梅花枝?”
林清安不屑地哼了一声:“这能证明什么?自然是你自己心虚摘下来了。”
可惜她的头发太过于浓密,就算真的像林清安所说那样,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楚毓哼笑一声,心想:
“拔出来扔掉是属于摘下来没错,不过说我心虚,就算了吧。”
她毫不客气地反问:
“那安王说的话又能证明什么?有没有什么宫人也能作证,证明本宫真的和那位使臣亲密接触了,而且还心虚?
安王殿下不会不知道污蔑本宫的下场吧?”
她当然是意有所指,毕竟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铁窗泪,还被家族避之不及断绝关系了。
当时没有其他宫人在场,安王果然一噎。
见林清回神色不变地收回目光,像是被楚毓的话说动了似的,他立刻反击楚毓:
“笑话,本王还需要污蔑你么?”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婢女拿出那枝熟悉的梅花,只不过花枝似乎经受过人为的践踏,花瓣残败,早就失去了方才的鲜艳。
真假参半的话张口即来:
“本王看得很清楚,你心虚得把梅花枝摘下来后,使臣就情不自禁和你拥抱,还把花枝踩碎了。”
楚毓扑哧一声笑了,笑得张扬,一点也不在意林清安的面子:
“安王殿下,你就想用这枝梅花,来佐证本宫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是啊,本宫的的确确摘了他的东西,但是,是扔掉了。”
她棕金的凤眸里含着冷傲与讽刺:“还有,你哪只眼睛看本宫愿意抱他了?还是说,本宫踹翻他的时候,你选择性视而不见?”
她想起使臣姿态怪异地半跪在地上,痛苦不已,就觉得分外愉快,心道:
“当时还是朝着他下面踹过去的,若是踹中了,恐怕这使臣下半生的幸福就都废了。”
林清安一直在添油加醋歪曲事实,铁了心想把不忠的帽子扣她头上,当时又无其他人在场,就算没证人,完全摆脱“嫌疑”也很难。
她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大大方方地承认北国使臣试图为她簪花,但她也及时划清了界限。
楚毓的一席话强势而霸道,听得林清安心头火起,迫不得已搬出最后的底牌:
“说了这么多,你不还是跟他抱了?皇后娘娘都是陛下的妃嫔了,还和别人拉拉扯扯,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本王要是你,怕是得羞得当场自尽!”
林清安泼人脏水的功夫实在精湛。
见楚毓大方地承认了大致经过,他的理论指导就变成了“受害者有罪”。
一番槽点过多的言论让楚毓一个现代人难以接受,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她在古代,恐怕真要怀疑,今夕是何年?
“都给朕住口!”
林清回冷淡打断了二人的口舌之争,他方才保持了最沉默的姿态,把两个人的心思都看得清楚。
林清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兄的神色,见他俊美的容颜上阴云满布,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楚毓吃瘪了。
皇兄对楚毓的占有欲那么强烈,怎么可能会不生气不迁怒?
楚毓很不高兴地腹诽:
“怎么,到头来还是要怪到你的皇后身上?我的拒绝你是一点也不看。那些女孩们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大猪蹄子都这样,遇到问题,只会对着受委屈的人无能狂醋。”
“做得好。”
不料林清回薄唇轻启,凝视着楚毓时,所有不悦一扫而空,唯有轻柔的眸色还含着点点星光。
他一字一句,很清晰地重复:“你做得很好。”
“陛下是觉得臣妾怼人怼得好,还是踢人踢得好?”
楚毓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眼中狡黠让她看起来像个小狐狸。
“都好。”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楚毓的鼻尖,一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林清安脸色垮了:“皇兄,这女人不守妇道……”
“林清安,先是谴责皇后私会外邦人,一计不成又怪她遭遇此事不恪守妇道,朕看你也未必多守男德。”
在面对林清安的时候,他的语气陡然冷沉下来。
林清安脸色一绿:
“什么男德,本王为什么要守这东西?”
楚毓笑吟吟地看着他,接过话来:“男子和女子没有区别,王爷不‘以身作则’,哪里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况且,本宫和使臣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私情,为什么要以死谢罪?”
林清安被她说到哑口无言,一腔怒火都无处发泄,只能试图找他皇兄寻求帮助。
可他玉树临风的皇兄就站在楚毓身边,面上温浅的笑意里含着宠溺,压根没有帮他的意思。
这一局他一败涂地。
待林清安灰溜溜离开了,林清回与她道别,目送楚毓和两个丫鬟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林清回漆色的眸染上暗沉,不复方才的温柔从容。
暗卫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陛下,金琰嚣张到这种地步,竟敢对皇后娘娘动手,属下愿意让他吃点苦头。”
他的眸中闪过令人心惊的狠戾,轻轻嗯了一声,道:“做干净点,别让他抓到线索。”
暗卫首领恭敬回答:“是,属下有一问题想请教很久,还请陛下恕属下冒犯之罪——不知陛下是否还要与金琰和谈?”
面前的人影久久伫立在原地,保持着沉默。
在暗卫首领跪下谢罪前,才传来皇帝出乎意料的回应:“嗯。”
暗卫心惊肉跳,对方那么狂妄,继续和谈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实在不明白陛下暂时妥协,到底是意欲何为。
最终他也没敢问,就悄悄退下了。
不知多了多久,风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开战之时,便是造反之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