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童晨洗衣服的时候，我在他手机里发现了一段视频。

他把我穿着睡衣做家务样子，发到了兄弟群。

「家有黄脸婆，每天查岗查得紧。」

下面有位「女兄弟」评论道：

「晨哥，今晚出来喝酒吗？」

1

明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晚上回家，童晨喝得醉醺醺的。

我把女儿哄睡着，给他煮了醒酒汤，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依依，你怎么这么胖啊？」

他迷迷糊糊地盯了我半晌，突然说道。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肚子。

三层软肉堆叠在肚脐附近，剖腹产后的疤痕贯穿整个小腹，哺乳后的胸部软塌塌地搭在肚子上。

看起来油腻又恶心。

「女人生孩子之后，身材走样很正常。」

我解释道。

谁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嗤笑：

「依依，你也该减肥了吧。」

「一天躺在家什么事都不做闲得慌，收拾一下自己都不愿意吗？」

我在家给他做饭、收拾屋子、照顾小月，这些难道不是事吗？

我想反驳，却见他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倒掉醒酒汤，给他盖上被子，去里屋哄被他开门声弄醒的小月。

这是我们结婚的第六年，也是我做全职主妇的第五年。

生下小月后，童晨说他来养我，只要我照顾好女儿就行。

那时候他确实对我很好。

于是我辞去了同声传译的工作，在家洗手做羹汤。

一开始女儿还在哺乳期的时候，常常凌晨一两点钟被她的哭声吵醒。

我一边给她喂奶，一边听着童晨的抱怨。

产后抑郁和童晨的态度双重折磨着我，我甚至一度想要自杀。

幸好以前工作的同事经常关心我，才让我走出了最难熬的那一年。

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

可我跟我妈倾诉的时候，她却说：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你娇气。」

「以前我们在农村的时候，怀里抱一个背上背一个，也没见谁受不了。」

我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了童晨的宠物。

每个月收着他给我的生活费，在女儿、厨房、他之间三点一线地做着巴普洛夫的狗。

我几次跟童晨提过我想出去工作。

都被他拒绝了。

「依依，你很多年没去职场了，和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差太多了。」

他挑剔地审视我。

可是当年，明明我是作为他的前辈带他进的公司。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童晨已经离开了。

他脱下来的衣物扔了一地，和呕吐物混在了一起，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我已经习惯了，在他应酬后为他收拾烂摊子。

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老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晚上去哪里吃饭？」

他回我：「五点半我接你，带小月也一起出来吧。」

我心一缓，想着昨晚他说的，果然只是酒后的胡话。

童晨是爱我的，我一直都很清楚。

他追求我的时候，经常掏空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只为给我制造浪漫。

那时候他初入职场，红着脸拿出自己省吃俭用买的项链戴在我脖子上。

那条项链我看上了很久，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心思的。

他说：「依依，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开始给他清理衣服。

在掏外套兜口袋时，我突然摸到了一部手机。

是一部我没见过的、童晨的备用机。

我心里一沉，输入了那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密码。

我的生日。

手机开了。

2

映入眼帘的是微信界面。

置顶的群聊叫「兄弟一家亲」，童晨是群主。

群里面，有一条他昨天白天发出去的视频。

里面的我穿着发黄的睡衣，胸前是做饭溅上去的油星，蓬头垢面，一边扫地，一边给女儿讲故事。

配文是：「家里黄脸婆，又在唠叨了，真想跟兄弟们出去喝酒。」

下面，有个女生发了自己的健身照。

健康的肌肉铺在她肩膀上，笑起来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

和我形成鲜明的对比。

「晨哥，想喝就喝，我随时奉陪。」

我默默合上了手机，把衣服都塞进洗衣机。

拿出了许久不用的化妆品，对着镜子给自己化了个妆。

我早就不年轻了。

斑点和皱纹布满了眼角，长期睡不好觉的黑眼圈挂在眼下，看起来疲惫又苍老。

气垫过期了，很难压出来，粉块斑驳在脸上，有点丑。

女儿好奇地走过来，拿着我的口红往脸上比划。

我问女儿：「小月，妈妈是不是很丑？」

女儿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摸我的脸：「妈妈没有电视剧里阿姨漂亮，但是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我笑了一声，抱起女儿搂在怀里。

「那小月，咱们两个收拾得漂漂亮亮，出去跟爸爸吃饭好不好？」

我少有地画了全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好像找回了年轻时候的自信。

也许我变漂亮一点，就可以让我们的关系回归正轨呢？

五点多的时候，童晨回家了。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

旋即皱眉呵斥：「你怎么画得像个鬼一样？」

他带着一身工作的疲惫，没洗手，就抓起桌上切好的水果放进嘴里。

「我不喜欢吃富士，下次买点花牛。」

小月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爸爸，妈妈为了跟你出去吃饭收拾了一天哦。」

童晨和蔼地摸摸女儿的头，把包里芭比娃娃拿出来。

「小月看，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芭比。」

「你是不是也最喜欢爸爸呀？」

女儿被他的礼物逗得开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都喜欢，爸爸赚钱给我买好玩的，妈妈在家照顾我，我们三个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童晨把她举起来转了个圈，心情也好了不少，去屋里换了一件新衣服。

全程我都跟一个透明的人一样。

旁观他们的幸福。

童晨甚至没注意到，我身上穿的是我们初见那次的连衣裙。

我长胖了二十斤，为了让衣服合身，特意提前去裁缝店改了尺码。

他是小月的父亲，家庭的经济支柱。

好像唯独不像我的丈夫。

「童晨，我不去吃饭了。」

3

「你怎么总是这样无理取闹？」

我少有地发怒了：「童晨，我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你回来，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抱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不是你家的保姆，你有尊重过我吗？」

小月被吓得哇哇大哭。

童晨把小月抱在怀里，一边安慰她，一边回避我的视线。

「差不多得了，依依。」

「是我错了行了吧，你想要什么东西发我微信上，明天下班给你买。」

「大好的日子，不要老是扫兴。好好收拾一下，跟我出门吃饭，饭店都订好了。」

我被他拉着手出了门。

脸上的妆花了，他也没注意到。

等进了他的车，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带我出去。

他车后排，坐了个橘色头发的姑娘。

一身运动服，薄薄的肌肉包裹住纤细的身体，晒得浅棕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明媚。

是我白天在群里看到的那个女孩。

和她一对比，我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太。

童晨把我介绍给她：「薇茗，这是你嫂子，依依，这是叶薇茗，我健身房认识的朋友。」

我感受到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叶薇茗对我露出微笑：「嫂子好，我是晨哥的兄弟，他顺路送我回家，你可别误会我们。」

童晨也笑：「依依，你老公在外面魅力这么大，心里可只有你一个人。」

「诶呀，晨哥你怎么这样。」

叶薇茗捅了捅童晨的后背。

我全程都很沉默。

小月和她一起坐在后排，依偎在她怀里睡着了。

漂亮的母亲，事业有成的父亲，可爱的孩子。

他们三个看起来才像一家人。

直到我们到餐厅，叶薇茗才下车。

她把粉饼放在童晨车里，对他挥了挥手。

「下次还麻烦晨哥送我回家，粉饼就麻烦你先帮我保管了。」

4

童晨带我来的饭店是一家川菜馆。

没生孩子之前，我最喜欢吃辣的。

童晨口淡，每次陪我出去吃饭，都辣得眼睛泪汪汪。

我把煮过的肉片用清水涮了给他，他却摇头拒绝我。

他眼神清澈，像只小狗：「我要是不陪依依姐吃饭的话，依依姐就要跟别人跑了。」

可惜生完孩子之后，我已经很多年不吃川菜了。

他现在都没发现。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看手机。

我用余光瞥见，是叶薇茗在给他发消息。

舌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个泡，被辣椒一刺激，疼得我一哆嗦。

他这才发觉我的异常，问道：「怎么了，依依？身体不舒服吗？」

我给他看舌头上的泡。

「上火了吧，回去吃点药。」

他点了点头，又被手机上的信息吸引去注意。

我没动几口菜，全程哄着小月吃一些甜品菜。

胃酸翻涌上来，有点恶心。

半晌，他关了手机。

「依依，我一会儿有个应酬，你自己带着小月回家吧，账我结完了。」

他把身边的手袋递给我。

「这是我托朋友帮你挑的礼物，你们女生最喜欢买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