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少瑜订婚的第十七年，他为了一个花魁造了一座楼。

他在楼里挑了花魁的盖头和她共饮交杯酒。

后来我将聘礼一一如数退回。

他只以为我还在闹脾气。

直到封后的圣旨出来，他疯了一样敲着皇宫的大门：「意清！我错了意清！我只喜欢你的！」

1

肆意喧闹的牡丹楼之下，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婢女小满为我掀开帘子：「小姐，薛小侯爷就在里面。」

我抬眼看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座传说中的牡丹楼。

是我的未婚夫薛少瑜亲自出千两银钱为万花楼的花魁牡丹姑娘造的。

牡丹，就是那个被金屋藏的娇。

而今日，我听闻薛少瑜今日在牡丹楼和牡丹姑娘成婚。我带着贺礼，一路通畅地进屋。

圆形的台子上，四周尽是散落下来的红绸，站在中间的两人，身穿喜服，如同一对碧人。

薛少瑜拿起旁边的喜称，挑起牡丹的盖头。

盖头之下的姑娘含羞带怯，欲语还羞。

两人又接过托盘里面的合卺酒，共饮而下。

四周之人的欢呼响起，我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一幕。

我和薛少瑜从小就定了亲。

他是老侯爷独子，千宠万宠。

我是尚书府嫡女，惊艳绝伦。

天作之合。

这是先帝亲笔所书赐给尚书府的牌匾。

只是薛少瑜，从小到大身边的女子都没有断过。

也因此，我在京城常常被人耻笑。

「江小姐？」

这一声将我唤醒，我带上柔和的笑：「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了诸位。」

我看向台上的两人。

薛少瑜丝毫没有被我发现的不堪，他笑着看我：「意清，你也要来尝尝我的喜酒吗？」

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步步走过去。

还没到薛少瑜跟前，他身侧的牡丹姑娘先跪在了我面前。

她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江小姐，请你不要怪罪侯爷，都是奴的错～」

我有些好笑：「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自己退开些。」

牡丹楚楚可怜地咬着帕子：「小侯爷～」

薛少瑜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帮她的意思：「意清，何必如此为难她？只是玩玩而已，侯夫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我未曾说话，拿出准备好的贺礼。

是幼时，老侯夫人亲自戴在我手腕上的传家宝玉镯。

清透的碧玉，一眼仿佛能看见我雪白的肤色。

我把拿出来放到薛少瑜的手里。

薛少瑜收起了笑脸，带着危险的气息眯眼叫出我的名字：「江意清。」

我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小侯爷成亲之日定要记得请意清去喝喜酒哦。」

「江意清！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不要你了。」

我却是头也不回，不曾停留。

薛少瑜一脚踹翻旁边的桌子。

周围的兄弟纷纷劝道：「薛兄你要不要去看看江小姐？毕竟是先帝赐婚……」

「是啊是啊，江小姐向来温和，很好哄的。」

薛少瑜眯起眼：「她哪次不是这样？反正先帝赐婚她又逃不掉。」

话落，他握紧手里的镯子，将跪坐在地上的牡丹拉起来。

我身姿轻盈，手腕也细。

相较之下牡丹身材丰满，这镯子根本带不下去。

薛少瑜仍旧不管不顾地强行给她戴了上去。

牡丹的手红成一片。

薛少瑜在众人惊诧目光中抓起牡丹：「回侯府。」

2

出了牡丹楼，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忽然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恍惚。

这一场压了我十六年的婚姻，终于在今天消散。

从此之后，就再也不用日日听闻薛少瑜流连花楼又为谁谁谁一掷千金的消息了。

都与我无关了。

小满有些紧张地抓着我：「小姐如此贸然退亲给薛小侯爷难堪，老爷和二夫人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无妨。」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攥紧衣袖里的圣旨，「咱们先回去，你在府里守着。我去把聘礼对了单子赶紧还回去，趁着父亲和二夫人不在。」

「是。」

侯府。

薛少瑜和牡丹并肩跪在大厅中。

老侯爷怄气地捂着心口，老侯夫人在一旁急得打转。

薛少瑜道：「请父亲恩准儿子娶牡丹为侧室。」

「大胆！」老侯爷怄得不行，颤颤巍巍地指着薛少瑜，「你个逆子！你从前胡闹乱搞也就罢了！你和那江家是先帝赐婚！婚期将至！你怎么能先行纳侧室！还是个风尘女子！」

薛少瑜仍旧一副坚持的模样，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侯爷！江小姐来了！」

「快请，快请进来。」老侯爷站起身，路过薛少瑜旁边还不忘记给他一脚，「逆子，赶紧跟我去和江姑娘赔礼道歉。」

薛少瑜则是不着痕迹地露出笑容，就知道一逼她就不敢胡闹了。

「意清参见老侯爷。」

我莲步轻移，身后的侍卫也跟进来，将红漆金丝木的箱子摆了一院子。

「江姑娘这是？」

面对老侯爷的不解，我立刻装作几分委屈：「侯爷，近些日子来小侯爷为了那位牡丹姑娘搅得满城风雨的事意清都听说了，实在难堪，特意来归还当年的聘礼，了结了两家的姻缘。」

薛少瑜原本洋溢着笑意的脸上黑成一片，他道：「江意清你什么意思？」

老侯爷也觉得不妥，拉着我一边进屋一边道：「此逆子做法着实可恶，可你们的婚事是先帝次下的，就算是退婚，不说陛下旨意至少江大人也要在场吧？」

我早就料到他会拿这番说辞堵我，从袖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我道：「侯爷，陛下御笔亲书，国玺加盖，允我退婚。」

老侯爷拿着圣旨，打开一看确实是真的。

他叹了口气：「也罢。」

薛少瑜已经冷静不了了，他上前抓住我的衣袖：「江意清，你要跟我退婚？你当真要和我退婚？」

我用力地扯出自己的袖子：「小侯爷，请自重。」

随后转身离开。

结束了，都结束了。

只是还有真正的风暴在等着我。

3

我刚走到江府门口，离得老远就看见小满在门口打转。

「小姐！老爷和二夫人回来了！在前厅等你。」小满拉着我，「老爷发了很大的火呢。」

我点点头，深知在劫难逃。

刚一进屋，江心岷就转过身怒道：「逆女！跪下！」

我也毫不犹豫直接跪下。

「你你你……你一个女子！居然光明正大地去退婚！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他就是这样。

从来不问对错。

读书迂腐到了骨子里。

我抬起头：「小侯爷不堪良配，女儿退婚何错之有？」

「女子出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半分女子模样！」

我冷笑：「也只有现在我才恍然发觉自己有父亲。」

江心珉被气得不行，二夫人赶忙从他身后扶住他：「老爷，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意清也不是故意的，这和侯府的婚约谁嫁过去不是嫁？只要是江家的女儿那婚约就还作数的！」

我笑起来，把她的如意算盘听了个彻底：「我已经退婚了，拿的是陛下的圣旨。」

江心珉听到此处更加喘不过气来：「你还把这事舞到了陛下面前去了？」

二夫人则是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你怎么能退婚！那可是侯府啊！旁的人想嫁都嫁不进去！你要是不想嫁，让你妹妹去啊！」

江心珉气得直哆嗦：「你一个逆女！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你现在就收拾包袱滚到浮佛寺去！好好地净化一下你自己！」

我磕了一个头，麻溜地站起身行礼：「女儿告退。」

二夫人追出来：「你等等！江意清！你当真退婚了？」

我抬头，我的妹妹江意容就站在门口。

她看着我，眼睛里尽是愤怒。

我知道她喜欢薛少瑜好几年了。

尽管他花天酒地一事无成。

江意容也明里暗里地和我较劲，总是在薛少瑜传出那些风流韵事时来嘲笑我。

她问我：「你当真和小侯爷退婚了？」

我看看她，又看看二夫人。

笑着点头：「是，江意容，你的机会来了。」

以后这片臭鱼烂虾，就让你们争去抢去吧。

我不奉陪了。

4

浮佛寺是皇家寺庙，我去的消息并非秘密，京中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纷纷说我是退婚后想不开要去出家。

小满和我讲着，我一边吃着斋饭一边没好气：「出家？这斋饭都给我吃得淡出鸟了。」

小满道：「确实不好吃，把小姐都急得说脏话了。」

我微微一笑：「今晚上说什么也要开荤。」

话音刚落，一个小沙弥走进来：「施主，主持说今日前院来了贵客，还请施主到时候小心莫要冲撞了。」

「多谢小师傅提醒。」

小满问道：「什么样的贵客那么大的架子？」

我站起身一拍小满的头：「恐怕是我们冲撞了会不小心没命的贵客，小师傅这是提醒我们呢。」

「走吧，你早日回府去莫叫他人发现了。」

春日的夜晚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气，恰巧我的窗外是一片幽静的竹林。

晚间睡觉我都是窗户紧闭的。

今日我却感觉浑身燥热难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热得将铺盖掀在地上，却不小心碰倒了烛台。

噼里啪啦的声响让我有了片刻的回神。

我拉开一点点窗户，外面的凉气让我暂时恢复了理智。

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我恐怕是被下了药。

恰巧此时传来敲门声：「意清，你在里面吗？」

居然是薛少瑜。

我轻轻打开窗翻身而出。

这个畜生不知道想了什么下贱的法子，可不能落在他手里了。

我赤着脚穿过一片竹林，松软的泥土混合着竹叶的清香，有些慌不择路地扶住一扇有微弱灯光的窗。

「江意清？」

好熟悉的声音，我抬头看去，只迷迷糊糊看清他一袭白衣。

我着急地向他伸出手，仿佛已经听到身后薛少瑜的声音传来。

那人思考片刻，抱住我将我抱进屋子里。

好温暖的怀抱。

我有些不想离开，紧紧地抓住他胸口的衣襟。

一双冰冷的手贴在我额头：「怎么那么烫？」

紧接着又贴到我的脸上，我偏头直接吻在他的手心。

男人坐在椅子上，我就坐在他腿上，不安分地乱动着。

手抱住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他的嘴上。

男子吃痛地惊呼一声，终于忍不住地反击，摁着我的头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原本就寝便穿的单薄，加上我热得发慌，衣服已经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只露出圆润的肩头。

男人忽然抱起我向着床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