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小红楼里关了好多母猴子。

听说是专门供男人取乐的。

后来我家的猴子也被送去了小红楼。

它被送走的时候剧烈挣扎，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它在叫我的名字。

1

我们村的人以耍猴戏为生，几乎家家都养猴子。

但跟普通耍猴不同的是，我们养的全都是母猴子。

爹说公猴子脾气大，不好训。

但我总觉得，肯定不光是这个原因。

2

邻居陈刚慌慌张张跑到我家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烧热水。

我家的猴子不老实，我爹隔三差五就得收拾它一回。

这次也是，我爹晚上好心让它进屋睡，可它却跟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还挠人。

爹给它拴在屋里，让我出来烧水说要给它洗个澡。

这猴子劲儿估计挺大的，一直发出奇怪的呜呜声，我在院子里都能听见爹为了控制它发出的闷哼。

「耀哥！耀哥！救命！」

陈刚跑的急，一把推开了我家大门。

本来就不是特别结实的门此刻变得摇摇欲坠。

我有点生气，放下水壶冲上去拉住他。

「哎哎哎，你把我家门都撞坏了。」

「豆子别闹，我找你爹有急事。」

「有啥急事儿你也得赔我家门！」

我扯着他的衣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之前他就总捉弄我，这次还把我家门给弄坏了，我才不想让我爹帮他。

「哎呀！」

陈刚使劲把我的手拽了下来，厉声道：「别跟我闹，人命关天的大事！」

之前他总是吊儿郎当的，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我被他这幅严厉的模样摄住了，愣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吵吵什么呢？」

我爹用脚踢开门，从屋里出来，双手在腰间系着裤腰带。

可能是出来的比较急，他上衣只是随便披上了，脸上有点红，头上还冒着汗珠。

这猴子可真不省心，给我爹累成这样。

我在心里嘀咕着，快步跑到我爹身边，先陈刚一步开了口。

「陈叔刚才着急忙慌跑咱家来，给门都撞坏了！我让他赔，他还吼我！」

我还记着刚才他呵斥我的仇，添油加醋跟我爹告状。

「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

陈刚脸上又变成了刚来时候的那副着急样，他顾不上跟我爹解释，慌忙说道：

「耀哥，不是我故意来找茬，是兄弟真遇到了麻烦，你快跟我走吧，我家的猴子不知道赖上了什么病，今儿早上从县里回来就开始不对劲。」

他顿了顿，回头瞥了我一眼之后，又小声跟我爹说：「晚上我不是把它带屋里了吗，还没咋地呢它就跟中风了似的抽过去了。我也是没办法，不然怎么大晚上来找你啊。」

见陈刚这幅样子，我爹就清楚，应当不是普通的问题。

他一边把上衣穿好一边大步往门口迈，「走，带我去看看。」

到大门口时，他才想起来我，便回过头匆匆交代道：「豆子，回你自己屋里，千万别开我屋的门。」

我爹率先走了出去，陈刚紧跟其上。

我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陈刚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细究，俩人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3

我回神看着晃晃悠悠的大门，撇了撇嘴。

我爹除了耍猴戏还懂些医术，村里不管是谁家人病了还是猴子有问题了都会找他来看。

平时他忙得不行，家里的活都是我来干。

我费劲巴拉把大门摆好，以免它半夜承受不住倒下砸出声。

回到屋里刚躺下，就听到了我爹房内传出来了奇怪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

我说不清是什么，好像是那猴子在哭着敲床板。

但猴子哭声是这样的吗？

虽然觉得奇怪，但我记着爹临走时的交代，不打算管它，将被子蒙在头上，想赶紧睡觉。

可是那声音却扰得我心里越来越乱，根本睡不着。

我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来到我爹门前，思虑再三，还是只敲了敲门。

「猴子，你不要再闹了，不然等我爹回来，我一定跟他告状，让他收拾你！」

大概是我的恐吓奏了效，里面瞬间安静了。

没想到这猴子还挺通人性，不过既然这样，干嘛还总是惹我爹生气？

我舒了口气，心说算了，先回去睡觉。

结果没想到，我刚一转身，身后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我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紧张地拍门。

「猴子，你怎么了？是摔了吗？」

我语无伦次，根本顾不上对方是个猴子，压根不能跟我对话。

心里只想着，家里就指着这猴子赚钱，要是它受了伤，岂不是要断了我家的收入？

想到这儿，我拍门的动作更急切，我爹向来严格，要是知道是我惊动了猴子，一定会痛揍我一顿。

我急得直跺脚，可屋子里除了刚刚那声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可怎么办？

我纠结了半天，想着要不要开门看看里面的情况。

只开一条缝应该没关系，就看一眼，要是没事我就走，有事我就赶紧去找我爹。

这么想着，我慢慢推开了门。

4

没想到的是，我爹的屋虽然不大，可两根手指宽的门缝根本看不到屋内的全貌。

昏暗的房间只能透过窗外的月光照亮。

我仿佛闻到了一丝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味，大概是动物的原始味道。

我努力将自己一只眼睛贴在门缝上，尽量全面地查看。

而当视线扫到床铺的位置时，我震惊了。

束缚猴子的铁链耷拉在床沿，晃晃悠悠，上面还卡着几根毛发。

但猴子却不知所踪。

「吱呀---」

是窗户被风吹过摇摆的声音。

难道这猴子自己挣脱开铁链，跳窗逃走了？

这个想法一出，我瞬间无法淡定，猛地推开门冲进去。

可进来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窗户虽然开着，可我忘了，之前我爹为了防止猴子逃走，特地在窗上镶嵌了几根钢管。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令人胆寒的音调从我后方传了过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莫名声响。

我浑身血脉仿佛在此刻冻结，大脑也无法思考。

冷汗瞬间布满了我的全身，几秒钟几乎浸透了我的衣衫。

它一定是记仇，想趁我爹不在报复在我身上。

我双腿抖得像个筛子，可我不能坐以待毙，心一横，猛地转过身。

但预想之中的场景没有出现，我身后也只有那扇开着的卧室门。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安抚道：「堂屋的门我已经关了，你不要试图往外跑，我现在回自己屋，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我不会跟爹告状的。」

说着，我还是不放心地环视屋内，恐怕它从哪里窜出来给我一击。

就当我没有发现它的影子，以为它是藏起来的时候。

突然，我浑身一凛。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我爹屋里的门被关上了。

堂屋里的灯光被隔绝在外，周遭变得黑漆漆一片。

我回过神，急忙要跑到门边。

刚一抬脚。

「咣当！」

墙边的柜子猛地砸了下来。

我被飞扬的尘土迷了眼。

然而，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只见一张布满毛发又狰狞的脸，贴在了我的面前。

5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缩到墙角，根本不敢朝前看。

「我我我我，我从来都没欺负过你，你不要伤害我！」

我颤抖着声音，说话颠三倒四：「我在床下藏了糖，我拿给你，都给你吃，你别打我。」

猴子身上腥膻的味道闯入我的鼻腔。

我死死闭着眼，意识到它一定就在我身边。

还想说什么。

只听到它突然「呃」地一声。

铁链的声音瞬时响起，伴随着砰然坠地的重击。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我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拿着铁链紧紧勒住猴子的脖颈，将它按在地上。

而猴子因为挣扎，双腿疯狂踢打着。

我看呆了，完全不知道此刻应该做什么。

「愣着干嘛？」

我爹凌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还不快过来帮忙！」

「来，来了。」

我跌跌撞撞起身跑过去，帮我爹按住猴子的双腿。

它呜咽着，双眸因脖子上勒紧的锁链变得充血通红。

婆娑的眼睛紧盯着我。

不知为何，我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上也不自觉卸了力。

「哎呦！」

我被猴子乱踢的脚踹到了胸口，当即呼吸一滞。

「抓紧了！」

我爹喊道。

我赶紧将刚才的想法抛掷脑后，配合我爹将猴子重新锁了起来。

树枝抽打皮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我站在门边，看着我爹一下下朝着猴子身上招呼。

凶狠的目光就像要吃人的野兽。

猴子许是太害怕我爹，它蜷缩在笼子里，颤抖着身体，小声痛哭着。

「妈的，死畜生，养不熟的东西，出去一会儿就不老实。」

我爹打累了，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骂道：「再他妈作死，我就直接给你送到小红楼去，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嘚瑟。」

他将树枝扔掉后粗鲁地关上了笼子门。

确保不会被轻易打开后，照着笼子猛踹一脚，随后返回屋里。

6

「刚才怎么回事？」

我爹低沉的声音让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刚，刚才......」

一个耳光照着我的脸就落了下来。

「啪」地一声脆响，半个脸都是麻的。

「我跟没跟你说让你不要进我屋？」

我爹指着我吼道：「是不是我平时太纵着你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买一只猴子多贵？要是出了事，你去给我挣钱？」

「不，不是的爹，我就是听见你屋里有动静，我怕它出事所以......」

「行了！」我爹打断我，「以后再敢瞎闯祸，我就打死你。」

「赶紧滚回你屋里睡觉！」

他朝着我小腿又是一脚。

我踉跄一步差点跪倒在地，不敢再多说话，急忙跑了回去。

第二天，原本该去镇上耍猴的我爹，破天荒地没带猴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