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娘是全天下最贤惠的女人。

白天忙着做家务，晚上还会听爹的话开直播赚钱，在镜头面前搔首弄姿。

这天晚上娘像往常一样开着直播，弹幕上却有人惊呼。

「这是人面狐女，你们一家人的性命要不保了！」

1

打从我记事起，娘就没过过一天的消停日子。

白天她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晚上又在爹的强迫下，穿上一些露骨的衣服，在手机上开着直播。

起初，娘是很不情愿的，可她一旦拒绝，便会遭到爹的暴打。

每次直播，她都冷着一张脸，因此也有不少网友吐槽。

「妈的，穿成这样直播不就是摆明了心要擦边吗？一副死人样给谁看啊？」

「又当又立，恶心死了，不看了，不看了。」

直播间里的人气逐渐降低，为此她也没少挨爹的打。

直到两个月前，她去了一趟五福山，回来后便性情大变，不仅家务做的更勤快了，而且晚上开直播时还会主动地跳舞唱歌，一反常态。

爹乐得合不拢嘴，直言自己走了大运，娶了全天下最贤惠的女人。

只有我暗自察觉到，娘像是变了一个人。

2

这天晚上，娘又主动把手机架好，穿上她刚买的女仆装，开始在镜头前扭臀甩腰，时不时还夹着嗓子说话。

「感谢一生相守大哥送的火箭！」

「感谢柔情蜜意大哥送的嘉年华！」

手机屏幕上不停地有人刷着礼物，爹高兴地龇着大牙，娘也跳得更加卖力。

弹幕一时在屏幕上划不到尽头。

「一大把年纪了，还来学人家小姑娘跳舞，真是为了钱什么底线也可以不要。」

「不爱看的滚出去，哥哥我就喜欢看娇娇跳舞，真是有味道！」

「我的好娇娇，今晚穿的女仆装可真好看。」

我看着镜头后的娘，腰部随着音乐的节奏在空中晃来晃去，灵活地很，可我明明记得娘以前说过她腰疼的厉害，有时候站久了就疼的直不起身子。

又看着娘裸露出来的嫩白光滑的大腿，想到娘从前说她怀孕的时候身上长满了纹，夏天根本不敢穿那些露出皮肤的衣物。

看着看着，我竟有点恍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赔钱货！你在这儿看什么看！你娘在这里跳舞给老子赚钱，你也别闲着，去给老子拿酒去！」爹朝我的脑袋重重打了一巴掌。

一巴掌差点把我的魂魄拍得离体，我揉了揉头，急忙去给爹拿酒。

爹拿到酒后，便敞开肚皮开始喝酒。

直播间里的人听到了刚刚的动静，纷纷开始吐槽我爹。

「主播老公真恶心，自己什么事儿都不干，就指着老婆孩子。」

「难怪主播要靠跳舞擦边赚钱，说不定就是被老公逼得。」

「我的好娇娇，别跟着你老公过了，跟着哥哥我过吧。」

我娘边跳边说，「大家不要这么说，我老公有时候也是对我很好的。」

「大姨，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恋爱脑呢！」

「主播清醒一点吧。」

「娇娇真是个好女人。」

突然，一个扎眼的弹幕出现。

「这个女人是人面狐女，你们家里人的性命要不保了。」

3

娘停止了扭动的身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和我那早已酩酊大醉的爹。

只见那个网名为仙风道骨的网友还在直播间不停地发着弹幕。

「主播孩子在看直播吗？你娘早就已经死了，这人面狐女抢了你娘的皮，装成你娘的样子，潜伏在你家里就是为了取你们的命！」

「你们一家子快跑啊！」

我注意到娘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可她嘴角还是流露着笑意，对着镜头说道，「大家不要被不相干的言论给骗到了，我都直播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是他说的什么狐女，大哥们还想看我跳什么舞呢？」

此时，弹幕里也有人替我娘说话。

「一个道长来看擦边女直播？还仙风道骨，我呸！」

「臭道长爱看就看，不爱看就滚！少在这里狗叫！！！」

仙风道骨：「主播是不是去过五福山？人面狐女就在五福山里藏着，主播女儿你看到了吗？要想保命赶紧联系我！」

看到这条弹幕，我心惊了一下，娘的确去了五福山，道长如果是胡说八道，就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抬眼向娘望去，刚好和她的眼睛对上，她目露寒光，吓得我赶紧摇头表示不信，她这才收回了目光。

「大家不要被带节奏了，我接着给大家跳舞好不好？」

说着，娘给屏幕上送去了一个香吻，紧接着将头发散开，弯下身子，露出胸前的春光，将食指放在唇上，做出一副勾人模样。

娘本来就漂亮，去了五福山回来以后变得更加灵动了，连爹都说娘现在越来越娇嫩。

果然她的一通操作惹得直播间里的大叔们一阵心疼。

「我的好娇娇，不要被那个道长影响到，我们永远相信你。」

「主播好美啊！真是风韵犹存！」

「主播把那个臭道长踢出去！」

很快，我娘满意地笑了，她动了几下手指，道长便被踢出了直播间，我娘继续伴着音乐跳着舞。

而我此刻清楚道长可能知道些什么，于是我打着哈欠借口自己犯困回了屋。

转而找到道长的号加上了他。

「道长你好，我是刚刚那个主播的女儿！你说的没错，我娘两个月前的确去了五福山，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我怀疑她真的是你所说的人面狐女！」

道长几乎秒回。

「不用怀疑，她就是人面狐女，两个月前我在五福山蹲守她，不过让她给跑了！」

「我在追捕她的过程中，遇见了一个叫「携游」的旅游团，你娘也在其中，人面狐女杀了你娘，抢了你娘的皮！」

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因为两个月正是我给娘报的旅游团，我想让她出去散心，而旅游团的名字正是「携游」。

我没想到自己竟间接成了杀害我娘的凶手，来不及从悲伤中反应过来，手机传来滴滴两声。

道长又发来消息。

「人面狐女身上有着巨大的骚味，即使她披着人皮，也掩不住她身上难闻的味道，所以她每天都需要把人皮脱掉，给自己的真身洗澡，而且还得用成瓶的香水往身上涂抹。你是她女儿，这些行为你应该都知道吧？」

我陷入了沉思，娘每天直播到很晚，她下播的时间我早都已经睡着了，至于她有没有擦香水我并不清楚，不过她身上的确弥漫着一股腻人的香味。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了，客厅里还时不时的传来娘的娇笑声，可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道长的话，那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娘。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信不信由你，话已经给你说清楚了，如果你想活命，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

「为什么要帮我？」我提出疑问，既然人面狐女像他说的那么可怕，那么这个道长为什么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他会不会有别的阴谋？

道长没有回复。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了凌晨两点。

客厅的声音逐渐消失，我知道是娘下播了。

这会儿她肯定在浴室里。

我悄悄打开房门，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哗哗的水声传来，越靠近浴室，刺鼻的骚臭味就越重，我不由得捂住了口鼻，心也沉重了几分。

浴室门并没有锁上，留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我眯着眼睛向里面看去，如果娘是人面狐女，这会儿她脱了人皮，就应该现出了原形。

我的目光在浴室里小心地寻找着，心止不住地颤抖，可我看了半天，并没有在浴室里找到我娘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呢？」

一阵冰凉而又熟悉的女声在我耳边传来。

我吓得僵在原地，心跳漏了几拍，机械地扭过了头，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娘……我想看看你洗好没，我也想洗个澡。」

娘死死地盯着我，她的两只眼睛好像在移动，聚得越来越近，嘴巴一抽一抽的，隐约之中还能看见她的獠牙。

4

我吓得几乎要跪在地上。

仅仅一瞬间，娘就变了脸色，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晶晶，你是娘的女儿，想洗澡的话就和娘一起洗吧。」

说着，娘推搡着我进了浴室。

我吓得双腿直打颤，「娘，不……」

不等我拒绝，娘便开始帮我脱衣服，说着她还把自己身上的浴袍脱了下去。

皮肤吹弹可破，比我这个十几岁的姑娘还嫩滑。

我仔细嗅着，并没有在她身上闻到臭味。

难不成刚刚是自己花了眼？

可我又看到浴缸的周围的确放满了瓶瓶罐罐的香水。

待我冷静下来后，我又抽动了几下鼻子，发现那臭味儿是从地上散落的衣服上传来的。

那衣物通体的黄色，我从来没见娘穿过。

娘看出了我的困惑，主动拿起衣服，「很臭吧？这是娘在五福山求得神物。我遇见了一个道长，他说夜里洗完澡穿上这衣服睡觉，会使自己的容貌越变越年轻。」

「虽然就是臭了些，不过效果挺好的。」娘边说边对我笑着，又像是自嘲一般，「娘自己也想清楚了，我不直播跳舞，哪来的钱养你？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不能让你跟着我过穷日子。」

「孩子，你会不会看不起娘？」

娘的眼睛真诚又惶恐。

我的心中一下子明了，愧意涌上心头，鼻头发酸，娘为了我这么努力，我却听信外人的话，怀疑她是人面狐女，我真的太不孝了。

我急忙道歉，娘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和娘一起洗完澡之后，我便回屋睡觉。

临睡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