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崇尚西方文化。
她说我们是朋友,应该平等尊重。
我受不了她在家里穿露点睡衣,她语气怨怼:「儿子,你不能阻止我穿衣自由。」
十八岁时,她以独立为借口将我撵出家门,我身无分文被骗去缅北,偷偷给她打了求助电话。
却绝望地听到她冷嘲热讽,「你怎么学会撒谎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只能怪你自己贪心,你早些独立就不会挨骗。」
后来我大难不死,住进了千万别墅,我妈却红了眼:「儿子,你怎么能只顾自己好呢?」
1
我被骗到缅北做电话诈骗,脖子被套上缰绳,粗糙的倒刺随时顶着我的喉咙。
趁着身后视线的转移,我紧张地等待电话的接通。
「喂?」
听到那头慵懒的声音响起,我的心猛地一窒,激动地喊了声,「妈。」
对方一愣,声音变得清冷,「才多久就坚持不住了,你可别妄想我会接济你。」
蓦地,我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我打断她,声音颤抖:「妈,我在缅北,救我。」
那头沉默片刻,突然传来了嘲讽的笑声。
「你都学会撒谎了,你以为我那么容易骗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贪心,你早些独立就不会挨骗。」
她还想说什么,我看着慢慢朝我走来的身影,心如死灰地切断电话。
我早该想到的,她不信我。
无论如何,她都会觉得是我没用。
想到她此时可能得意的样子,我生生把嘴巴咬破。
我无法利索的继续讲话,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逼仄的房间。
里面摆放着一床残破的手术台,带血的剪刀扔得到处都是,墙面已经被染上浑浊的颜色。
意识到自己马上会被划开肚皮,被剥取器官,我忽觉解脱地闭上眼睛。
这样死了也好,我很快可以不再做她王淑芬的儿子了。
2
试想中的手术刀迟迟没有落下,我被验出艾滋病毒阳性,器官不能用。
上帝不停的在和我开玩笑,我还来不及震惊,就在东南亚犯罪组织里走了一圈,被关进水牢的前一刻,我被救了出来。
死里逃生,我却笑不起来,反正死神已经盯上我了。
几经辗转,我回到所在的城市。
警察让我妈来认领我前,连续打了她十个电话。
听到我在警局,她一直说不认识我,直到警察报出她的身份证号,她才不情不愿的应声。
夏至的天气闷热无比,我妈却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墨镜挡住了她的眼睛,我却从她不停地抖腿动作中看出了不耐烦。
她不停问警察,「他已经满十八岁了,他要是犯错你们尽管抓,让他枪毙坐牢都行,我没有任何怨言。」
她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就笃定是我犯错,嫌弃我丢她脸了。
她一直追崇外国文化,自以为的高尚。
如今我出现在警局,简直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警察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拿出文件告知她签署完就可以带我走。
一直站在她身后不出声的继父劳恩,伸出毛茸茸的手臂将文件接了过来,递到我妈面前。
「Baby,hurry up,please!」
我妈推开碰到她手的文件,好像被瘟疫碰触一样,她慌张地站起来和警察道歉。
「抱歉同志,王小波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没义务再给他做任何担保。」
她根本没看清文件上的内容,就拉着继父仓促的要离开。
我冷笑,她拿着独立的幌子不想对我负责。
也不过是害怕担责任而已。
她哪里是秉持西方文化理念,她只不是找借口追求她自私自利,没有约束的生活。
看到他们就要离开,警察无奈地看我,「要是没有家属确认,你这个奖金就没有办法发下去。」
听到「奖金」的我妈脚步一顿,她回过头,摘下墨镜,「什么奖金?」
3
「因为王小波同志提供的线索,协助警方捕获一组织性质的犯罪团伙。他能获得20万的奖金。」
警察说完,我妈声调拔高了,「多少?」
她瞬间变了脸色,笑意盈盈走回到我身边,想要搭上我的肩。
我赶紧侧开身体,她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又垂了下去。
身边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妈尴尬地瞥了眼我,眼里透露着责怪。
「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么严实呢,早说不就好了吗,害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
她又转向警察,伸出手,「在哪签字呢?」
我快她一步抢过文件,「还是不用麻烦了,你不是一直说要我独立吗。等我身份证补办下来我再来确认。」
我将文件抱在胸口,面无表情,「对不起了,王淑芬女士,不能让你们白跑,等我奖金发下来我会补偿你们来回车费。」
我妈愣住了,在场的人捕捉到好戏的味道,都默不作声。
我暗自发笑。
我在缅北九死一生,她甭想轻而易举就从我这讨好处。
她也察觉到空气里捉狭的气氛,有些不高兴了,为了找回面子,她义正言辞。
「我是你妈,你怎么直呼我名字,你真是没大没小。你都忘了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她假装难受地往继父身上靠。
继父赶紧扶住她,没好气地瞪着我,用着蹩脚的中文呵斥。
「王小波,你惹你妈妈生气了,赶紧道歉。」
我嗤笑一声,拉开板凳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撑起下巴。
「王淑芬女士还更年期就老年痴呆了吗,是谁之前一直谆谆教诲我说要平等的,是谁从小就和我说咱们是朋友的,朋友之间不论身份。现在又开始论辈分了?」
「另外,是谁要求我独立,十八岁就把我撵出家门,我被骗到缅北命悬一线给她打求助电话,她张口就说我不够独立,活该被骗的?」
我一骨碌把话说开,心底的怨气也消散了点。
警察们看我的目光都有些不忍。
我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就要站不稳了,硬是怼了一句。
「要不是我培养你,你能够逃回来还立功?」
她话音一落,周围就传来了不屑的哼声。
平日里她最看中面子,始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如今被我当众拆台,她很不情愿。
但还惦记着我的奖金,她维持着高傲姿态抢过我怀里的文件,二话不说就签上名字。
「王小波你够了,别再耽误警察们的时间,他们忙得很。」
凡事都是她有理,我耸耸肩,不置可否的跟在她身后。
没关系,反正这钱到不了她口袋。
4
回到家我才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翻新了,里面塞满了奶呼呼的婴儿床和用品。
继父抚上我妈的肚子笑呵呵的,我妈看起来有些娇羞。
她说王小波,这是你的混血弟弟。
我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怎么也看不出里面是个男孩。
她说新装修的房间不能变动,否则不吉利,最后,我只得在阳台外打起了地铺。
我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不久,开始不停的在屋子里造。
我穿着鞋踏上沙发,把我妈储藏在冰箱里的燕窝吃一半扔一半,在厕所一呆就是一小时,任凭她们在门外怎么喊我都无动于衷。
我妈忍受不了,要求我顾及她孕妇的身心健康。
我瘪了瘪嘴,一脸忧虑,「抱歉,我在缅北太压抑了,对目前肆无忌惮的日子特别向往。放心,等我拿到奖金我就搬出去。」
我妈愣怔了,勉为其难挤出两滴眼泪。
「我可怜的孩子,没事,你在自己家呢,想怎么样就怎样。」
明明我们彼此都知道她在算计着什么,她却仰着她高贵的头颅惺惺作态,把我恶心坏了。
5
时间一晃而过,我妈也不装了,频频问起我的奖金什么时候发下来。
我穿着大裤衩躺在她的沙发上吃瓜子,瓜子壳落得满地都是,她眼看就要爆炸了,我依然泰然自若的说道。
「没到账。」
我妈坐不住了,突然就呜咽了起来,继父反应的很快,立马给她递去纸巾。
「What's wrong,baby?」
她欲言又止,发现我看都没看她,她索性坐到我的身边。
划掉眼泪,一顿一顿说道,「小波,你外婆生病了,现在急需用钱。」
我看过去,她神情坦然,「你外婆生病现在刚好差20万手术费,你能不能催催警察,快点把钱打过来。」
笑死,她这个借口放在普通家庭算是天衣无缝,她拿来对付我,算是踢到铁板了。
「外婆病关我什么事?你不总是说人人平等,大家都要独立,不去给别人添麻烦吗?」
我妈哑口无言,半晌,她还是想争取一下,「她年纪大了生病,你就不关爱一下老人吗?反正那钱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快点拿出来用在有用的地方。」
我笑了,「我也病了,要100万,现在还差80万呢。」
继父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有些不屑,帮腔道,「王小波,你算什么男人,这点事都磨磨唧唧的。」
「怎么,你是男人,那你拿钱啊。」我毫不客气怼回去。
一时之间,空气里是诡异的沉默。
我站起身去上厕所,把门摔得老大声,「当初说要我独立的是你们,现在转头就问我拿钱,你们算什么东西?」
继父忍不住在我身后骂我不孝。
我笑岔气了,他们又没养过我,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妈年轻的时候就和我爸离婚了,她说我爸是个土鳖,我一直跟着我爸。
我爸也算是替他人做嫁衣了,辛苦养大我到17岁,结果一不留神出车祸人就没了。
他名下还有一些钱和一套房,我妈闻着味来了,重新掌控我的监护权,顺便把我爸的遗产都顺走了。
如今她今天住的这套房,就是卖掉我爸原来的那套重新买的。
结果我妈真不是善茬,我刚满18岁就把我踢出门了,理由很充分,要求我独立。
拜她所赐,我甚至都没参加高考就被迫辍学。
要说我人生有什么遗憾,无疑就是没能上大学。
6
我们没谈拢,晚上我听着我妈和继父的吵架声入睡,还挺香。
隔天,家里的气氛就不对了。
下午我妈从外面一回家,立即冲过来把我从沙发里掀起来。
她强盗一样在我身上以及阳台找了一圈,万般愤怒地吼道,「警察说奖金早就到账了,快说你把钱放哪了。」
我咧嘴一笑,把手机打开,「报了个补习班,我打算重新高考。」
我妈有些摇摇欲坠,「你怎么回事,上大学比救你外婆的命重要吗?再说,什么补习班那么贵,要20万?」
我再也不和她掰扯,慢吞吞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知道这地我是再也不能待了。
我妈有些不死心,「那剩下的钱你放哪了?」
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往门外走,「存了定期,我听你的话,独立着呢,放心好了,大学学费我不会问要你一分钱。」
关上门前,我用眼尾瞟了一眼,我妈气红了脸,像个猴一样不停地原地转圈跺脚。
我吹着口哨拦了一辆车,汽车起步的时候,我恍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