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有人要闺蜜微信。

她一脸为难看着我。

我替她拒绝了那人后，那人对我破口大骂。

「长这么丑，少多管闲事，我要是你我都躲起来不出门。」

我看着手机上吴梦发来的求救短信，沉默以对。

可吴梦却冲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出手机，加了那人微信。

1

「不好意思，我朋友性格就是这样，我替她向你道歉。」

吴梦说着就把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亮了出去。

地铁男对着我呸了一声，随后换上笑脸满意地加上了吴梦的微信。

临走，地铁男还出言提醒了吴梦一句。

「你交朋友还是擦亮眼睛比较好，毕竟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人好，看不惯别人有追求者。」

周围的人大多都用戏谑的眼光看着我。

我低着头，攥紧了手掌，难堪的情绪险些将我淹没。

吴梦细声细语在我身旁解释。

「对不起小瑶，我看那个人情绪有点不太对，我怕他打你，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吧？」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回她。

她有些生气，撇过头不再理我。

吴梦长得漂亮，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

遇上那种她极度讨厌的追求者，她就会托我帮她去解决。

高一那年，她让我把一个学长送她的巧克力丢回去，我还回去以后，学长又将巧克力送给了吴梦。

吴梦当时惊讶地收过巧克力。

「我还在想这盒巧克力去哪了呢，找半天都没有找到！谢谢学长！」

我记得学长看我的眼神，不善，充满戾气。

放学后，学长带人将我堵在校门口巷子里，泼了我一身水。

「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别人好啊？妒忌女？喜欢多管闲事？」

夏天的衣服被水淋湿后，变得耷拉透明。

我顶着一众不怀好意的眼光跑回了家。

第二天吴梦和我道歉。

「对不起小瑶，我听别人说，那个学长打架挺厉害的，我怕他打我，我才这么说的......」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今天，我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烦躁。

我真的受够了。

下地铁时，吴梦理所当然的把她的包包丢给我，让我帮她拿着。

我跟在她身后，不像是和她比肩而行的朋友，更像是跟在她身边的一个丫鬟。

包包里装了水、充电宝、化妆品，很重。

我还扛着一个大型相机，那是等会要给吴梦拍照的工具。

整个人又笨拙又难看。

高温让我出了不少汗。

汗液黏腻，我的刘海被打湿，耷拉在额头两侧。

吴梦回头看了我一眼，扑哧一笑。

「小瑶，你好笨啊，能不能走快点？」

吴梦手上拿着小型便捷电风扇，脸上依旧带着精致的妆容，和我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停住脚步。

「我不去了。」

吴梦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再次重复。

「我不去了。」

2

她不悦地皱起眉，语气不耐。

「你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我不是都跟你说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生气，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去，说是去看漫展，实际上每次过去都是让我给你拍照，我连和我喜欢的角色合影的时间都没有。」

说完，我把她的包包挂在她胳膊上，拖着相机就要走。

吴梦过来拦住我。

她嗤笑了一声，一副施舍的语气。

「你这是对我不满吗？除了我，你还能和谁约着一起去漫展？」

「大不了我等会也帮你拍几张照，你闹什么脾气？」

我知道，吴梦拦我不是因为在乎我们这段友情。

而是因为，我走了，就少了一个帮她拍照的工具人。

吴梦有个十五万粉丝的抖音号，每天都会在上面更新几张美照，我手头的这款相机出片率很高。

她舍不得的是这款相机。

见我还是一副要走的样子。

吴梦咬咬牙，狭长的眼睛瞪过来。

「那你把相机给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相机是她买的。

我没有同意。

这相机是我爸爸的心头爱，我央了他好久，他才同意借给我用用。

我怕吴梦弄坏了。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吴梦的要求。

今天接二连三的拒绝她，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有些不敢置信。

她定在原地，脸色缓缓沉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盯着我，眸中透着隐隐的怒气。

我抿了抿唇，压下嘴边习惯性的道歉。

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只是因为我拒绝了她的要求，我就要道歉吗？

我扛起相机就往回走。

吴梦在我身后冷哼。

「行啊，苏瑶，以后你都别来找我了！」

吴梦笃定了我会低头和她道歉。

因为她知道，这么些年，我只有她一个朋友。

但这次，我不想再迁就她了。

3

因为爸妈工作变动的关系，我是在小学四年级转的学。

我不知道，小学生还有排外现象。

班上没有人和我玩，隐隐还会孤立我。

小孩子的恶意是不加掩饰的。

体育课上，在我凑近其他女生的时候，她们把我推倒在地。

「走开！」

没有恶毒的咒骂，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走开就足够让我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她们。

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讨好她们。

我把家里的漫画书，小面包带到学校分给她们。

她们将我的漫画书撕毁。

她们吃了小面包，却依旧不和我说话。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六年级，吴梦转学到了我们班。

她一来，就和班上的女生打成了一片。

她会主动和我说话，在分座位时和老师说想和我成为同桌。

她成了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她初中去哪个学校，我就去哪个学校。

她上哪所高中，我也跟着上哪所高中。

高考完填报志愿时，她笑着说，「小瑶，我们上同一所大学吧。」

我看着她比我低一百多分的成绩，沉默了。

我想去南方。

看出我的不情愿，吴梦登时变了脸色，她愤怒地瞪了我一眼，语气嘲讽。

「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没有人和你玩的时候是我和你玩的，没人跟你交朋友，是我跟你做的朋友，你现在考的高了，你就想飞远点，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是吗？」

我不是不想和她做朋友。

我张口想解释什么，但无法精确表达我内心的想法。

吴梦拉黑了我。

我哄了她两天，她的气终于消了。

在填报截止最后一天，填了一所和吴梦相邻的学校。

我很感激她能和我成为朋友，让我拜托被人孤立的困境，让我不用一个人承受别人审视一样的目光。

但和她成为朋友后，我似乎又掉进了另一个怪圈。

每每有人和吴梦成为朋友，或有人追她的时候，别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扫视一遍在她身边的我。

在光鲜靓丽的她身边，像个丑小鸭一样的我。

那种眼神仿佛在问吴梦：「你为什么会和这种人做朋友？」

吴梦只是佯装无奈开口：「小瑶没什么朋友，我不和她玩的话，谁和她玩？」

正如今天那个地铁男在微信上问吴梦的那样。

「今天坐在你旁边那女的是你朋友？」

吴梦回复。

「是啊，没人和她做朋友，我不带她玩的话，她就真的太可怜了。」

后面的消息不过就是地铁男夸赞吴梦心地好，太善良了。

吴梦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

事实上，我都看见了。

4

在我忙着下地铁扛相机的时候，她走在我前方低着头玩手机回消息。

在我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她的时候，我瞥见了她手机上还没来得及关闭的聊天窗。

其实我都知道的。

但人是群居动物，忍受不了寂寞。

我也一样。

我也想像别的女生一样，上厕所时结伴而去，逛街时共同分享美食，难过时有人开导。

所以我不想失去吴梦这个朋友。

但现在，好像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上课，一个人逛街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自从那天地铁和吴梦分道扬镳以后，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她联系了。

我打开她的微信朋友圈时，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她的动态了。

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被她拉黑了。

以往我惹她生气的时候，她都会以拉黑我表达她的不满。

事后我会像小时候讨好班上的女生一样，想尽方法以买东西送礼物的方式讨好她。

这么一想，我好像从来没有从那场霸凌里走出来。

之前，我去吴梦学校找她吃饭的时候，她总会先挑剔一番我当天的穿搭。

「你怎么穿这个样子就出来了？哈哈，你这么搭配好像保洁阿姨啊！」

一番话说得我抓耳挠腮。

进了她们学校食堂以后，她又会随意指着远处两个说话谈笑的人。

「我看刚刚他们好像往我们方向看了一眼，你说他们在笑什么？是不是在笑你今天穿的衣服，你看，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吧！小瑶，你的审美真的有问题！」

我看着那边说笑的两人，似乎真的看见他们不断瞥过来的目光，一股无言的羞耻感遍布全身。

吴梦侧身帮我挡住那两人。

那一刻，我甚至在心中感慨，有朋友的感觉真好，至少不会一个人尴尬。

但今天，我去往食堂的路上，发现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那么多观众。

大家都在忙着打饭，抢座位。

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无不同。

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也没有人会笑我的穿搭，没有人在意我今天梳的头发是否工整。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两人坐到我对面。

吴梦状似惊讶地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