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下步摇,顺手就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替上。
至于那支半旧的银簪,我随手赐给李尔容。
「今夜是你与夫君洞房花烛,你且收下这根簪,权当是大娘子给你的赏赐。」
李尔容一愣,她一辈子雍容华贵,哪见过这般寒酸的银簪。
这分明是羞辱。
而她并不知寻常主家给妾室一些体己傍身之物乃是主子的恩赐。
孟淮见她不动,有些不悦。
「大娘子好心赏赐给你,你还不磕头谢过大娘子。」
孟淮底下拜高踩低的小厮惯会见风使舵。
孟淮话音刚落,李尔容就被下人按倒在地。
「啊!」尖叫声后李尔容狼狈地想要爬起来,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备受屈辱,却还是狠心接过我的银簪,声音细弱。
「妾身谢过大娘子。」
孟淮见李尔容梨花带雨,到底是勾起些许春心泛滥。
他得到我默许后才贴上前,对他新纳的小娘嘘寒问暖。
我懒得瞧这对璧人你侬我侬,晃着步摇离开。
孟府的后院迎新人。
直到星垂月沉,甜腻的吟哦终从西厢散去。
我打开闷了半宿的横窗,呆呆地看着那轮悬月。
我还记得前世的无数月夜,孟淮郁郁饮酒。
他时常失神,低语喃喃。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那时,公主初嫁。
孟淮登楼远眺李尔容的仪仗离开京城。
他说是他负了公主。
可说罢,他深深地看向身旁同样万分惋惜的我。
如今再想来,孟淮的眼神分明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可笑那时我一心只在慰藉夫郎,不曾想自己竟是他托恨的对象。
我也曾后悔若是当日首肯纳妾,一切是否会不同。
后来,我终是于心不忍,偷偷利用母家的人脉,助他与李尔容鱼传尺素。
可那些织锦回文终究成为我的催命符。
孟淮与李尔容都恨毒我霸占正妻之位,善妒无德,害他们有情人天各一方。
前世李尔容死后,孟淮与李尔容的书信被月氏人翻出。
他们要求我翻译这是不是汉人公主在向中原密传月氏的情报。
可那上面字字句句都是李尔容在撺掇孟淮带她出逃。
她说,蛮族其实分辨不出中原人的容貌。
而我与李尔容身形相似,只要孟淮将我哄来月氏伪作她,他们就能争取出逃的时间,同回中原。
初读书信,我只觉遍体生寒。
那时,李尔容早已受虐身死。
可孟淮依旧情深似海,遵守诺言,带她回家。
而代价不过是典卖自己的妻子而已。
如今,李尔容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孟淮的妾室。
她本应日日向主母问安。
我为了掩去彻夜未眠的倦容,一早梳洗,可李尔容却直到晌午才姗姗来迟。
她初尝人事,即使只能坐在下首,仍时不时得意地揉了揉腰。
我不知她在炫耀什么,吩咐她饮下一碗汤药。
那碗药浓稠黢黑,散发着酸臭辛苦。
李尔容顿时如临大敌。
「这一看就是什么害人的药,我不喝!」
我懒得替她这位不食烟火的宫中贵人解释。
身边的丫鬟率先扬声呵斥。
「放肆,孟府哪有你这个贱妾撒泼的份!」
「这可是大娘子赏你的避子汤。大娘子无孕,难不成你这个贱妾还打算爬到大娘子头上,抢先怀上丢人的庶长子?」
原本得意洋洋的李尔容难掩震惊。
皇家开枝散叶,百无禁忌。
是以,她根本不知道宫外的臣民百姓皆以诞出名不正言不顺的庶长子为耻。
她捂住小腹,抗拒不已。
李尔容说这是她的孩子,不是我说的算。
她崩溃发怒,双目通红。
「你生不出孩子,还想害我的孩子?你这样的大娘子无子善妒,触犯七出,很该让孟哥哥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