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送临盆的嫂子去镇子上的医院时撞翻了一辆面包车。
我亲眼看见车上掉出来一个薄木棺材。
我奶说:「那是运灵车,头七那天死者没下葬,就会起煞!恶煞寻仇,活人难逃啊!」
隔天,嫂子带着白白胖胖的侄子回来。
只有我看见侄子眼睛一片漆黑不见眼白。
这是恶煞附身。
1
我抱着侄子的手忽然打了一个哆嗦,一个没拿稳差点把襁褓掉到地上。
嫂子也慌了神,朝我大喊道:「弟,你把小宝抱好啊。」
我奶将拐杖重重地戳到地上,朝我嫂子说:「石娃子打小就看他妹长大的,比你会抱孩子!」
我看见嫂子面色愤愤,却不敢顶撞我奶。
但是我却顾不上他们,颤抖着双手,浑身的汗毛竖起,朝我奶说道:「小宝的眼睛,怎么都是黑的?」
侄子睁着眼睛朝我笑,看起来却不见半分天真可爱,而是如同恶魔的凝视。
我奶猛地站起来,灵活得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三两步就一把接过了侄子。
她也看见了小宝的那双诡异的眼睛。
我爹和我哥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我们几人都围着小宝的眼睛看。
我嫂子如同失了神一样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能没有眼白呢,怎么能没有眼白呢?」
他们回家一路上小宝都在睡觉,没有睁开眼睛。
小宝朝着我奶笑了一下,我奶拍了一把大腿说道:「是恶煞啊,是恶煞附体啊!」
我爹和我哥都知道恶煞是什么意思。
可我哥却丝毫不明白他好好的儿子怎么能被恶煞缠上。
我爹就如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狠狠地拍了一把我哥的肩膀说:「是那天你送你媳妇去镇上的时候,撞到的那辆车!」
「那辆面包车的司机不是没事吗?我当时就问他了。」
「他是没事!但是那不是普通的车啊,那是运灵车!你把人家棺材撞下去了!」
我哥倏然瞪大了双眼,朝着我爹喊道:「那那个司机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一薄木棺材,明摆着家里没人管是义庄给下葬的,掉了就掉了。」
我奶听到这句话用拐杖打了我爹一下,说:「还不想办法处理了!不然恶煞缠上咱们家,全家都得给他陪葬!」
我爹和我哥连连答应了下来。
我嫂子也要去,我奶说刚生产了的女人不干净,别惹恼了人家。
随后就给了我们三刀自家印的纸钱,还有我亲手叠的金元宝和上好的檀香蜡烛去了出事的地方。
只有我知道棺材掉哪里了,我爹叫我带路。
当时棺材是顺着山路滚下去了,我们扛着三个铁锹,沿着崎岖的小道走了好一会才过去。
可是到了那里,眼前的一幕却让人不敢相信。
我看着棺材,猛然后退了一步,双腿几乎站不稳差点摔在地上,我哥也一个劲地哆嗦。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棺材,
空了。
薄木棺材半斜在地上,一半棺材盖滑开,里面,空空如也。
2
我爹紧跟着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就直接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他小声喃喃道:「这下麻烦了啊,找不到尸首,没法给他下葬,就没法消解煞气啊!」
我哥死活不信邪,沿着这条路转了好几圈,但一无所获。
我们二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问我爹。
我爹咬了咬牙,眉头一横朝我们说:「还能怎么办,先上香吧!」
接着就叫我们把三炷香先点燃,插在了棺材前面,一左一右摆了两根红蜡。
我哥「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哐哐哐」就磕了几个响头,就想要上去点燃蜡烛。
可是周遭明明一点风都没有,蜡烛每次一被点燃,没两秒就灭了。
就好像有东西在旁边等着吹蜡烛一样。
我爹脸色一白,压着我哥的头就和他一起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说:「兄弟啊,我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那是急着送他媳妇去医院,也是情况紧急。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我们以后一定把您埋在风水宝地,年年叫上孩子去看您。」
紧接着又是好几十个响头,我都数不清。
起来的时候我哥头上已经破了皮,血哗啦啦地往下流。
也许是诚心打动了棺材主人,这次蜡烛终于顺利点燃。
可就在我们抬头的时候都发现,地上的香,最中间那一支直挺挺地突出了一截。
都说活人怕三长两短,死人怕两短一长,这是还没有原谅我们!
我爹没法子,又继续拉着我哥磕头,还叫我把那些纸钱金元宝都烧了。
做完这一切,三炷香刚刚好烧完,我内心忐忑,生怕事情还没解决。
我爹明显也有相同的顾虑,可是该做的都做了,只能咬咬牙对我说:「走吧。」
我们三人只好一道扭头走了,却没有看见,烧完的三炷香又诡异地恢复了原样。
3
我走在路上却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是裤子下摆沾了纸钱的灰烬,我爹直呼晦气,叫我回去赶紧洗衣服。
那天晚上我奶悄悄拉住我给我说:「怕是要出事!你侄子眼睛还是那样,我一把老骨头见过那么多怪事看着也害怕!你今晚离你哥嫂远些,他们和你侄子接触太多,可能会被煞气影响。」
我点了点头应下。
半夜里我睡得昏昏沉沉,猛然听到了一声尖叫,爬起床就要往屋子外面走。
忽然感觉倒有个很大的力道拉住了我的衣领,是我爹给我说:「别过去,应该是恶煞出手了。」
我心下一惊,急忙想要去哥嫂的房间里面看看情况,我爹却拦住我说他去看看就行。
我焦急地在房间里面等着,半晌都不见我爹回来。
心急得不行,我还是打算穿上衣服去我哥的房间。
可就套了半边袖子,我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透过窗子可以看见门外有个模糊的人影,看身材应该是我哥。
我哥拍着门大喊:「石娃子,快点把门打开!咱爹出事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就想要上去开门,外面的敲门声越发急促。
可下一刻我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太对劲,下一秒一股寒意蔓延全身。
我哥从来不叫我石娃子,那是只有长辈才会叫的称呼。
我哥一直都叫我石头。
我忽然就想到了村里对恶煞的传言,恶煞会附身在亲人身上,趁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吞吃入腹,成为恶煞的盘中餐。
但是恶煞附身也没法获得记忆,只能通过观察来模仿。
而从恶煞进门以来,他只听过我奶喊过我石娃子,就以为所有人都喊我这个。
我打了个冷战,门外的东西大概不是我哥。
我颤抖着双腿,不敢作声。
门外那个东西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促,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门敲碎一样。
他大喊道:「快点开门,你不管你爹了吗?」
我刚吐露出一个声音,门外那个东西敲门的力度猛地大了起来。可不知怎的,恶煞的敲门声忽然暂停了。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剁东西的声音,一边剁一边发出一阵阵惨叫声,过了不知道多久,惨叫声逐渐消失。
我哥用一种极其虚弱的声音说:「石头,替我照顾好你嫂子。」
听到这句石头我立马打开门想要冲出去,可是我哥好像看出了我的动作,立马用仅剩的力气大喊:「别出来,别说话,不然他会发现你」
接着又是一阵阵的惨叫,门外就好像有个精神分裂症病人一样在争吵,浓重的血腥味糊满了整个院子。
我靠着门板,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一直睁着眼睛听门外的动静,直到早上公鸡打鸣,我奶才敲开了我的门。
她的眼睛通红,就好像哭了一夜,我问:「怎么了?」
我奶不说话,摇摇头指着外面让我看。
我哥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院子的水井旁边,一半胳膊和一半腿都被剁了下来,肚皮大大地敞开,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活活剥开了一样。
嫂子趴在旁边一声声地大喊着我哥的名字,已经几乎喘不上气。
「你哥为了不伤害其他人,生生把自己胳膊腿剁了,那个恶煞生气了,就把他肠子拽了出来。」我奶语句中带着几分哽咽,说,「走吧,咱们快逃,你哥这一手也确实拦住了恶煞一段时间。」
我愣怔了一下答应了下来,接着我奶就叫我回去收拾东西。
可等到出门的时候,我才看见只有我,嫂子,还有奶奶三个人。
我问:「爹呢?」
「总要有人困着恶煞的。那东西,只能以人为载体。」
5
我忽然哽住了,轻声问了句:「爹做载体,那小宝呢?小宝怎么也不带上。」
嫂子拉了拉我的手让我别再问,我却执意看着我奶。
「小宝,就是恶煞的根啊,他在哪里,恶煞就在哪里。」
「我哥死了,小宝是他唯一的后啊。」我大喊着说,「不是有办法吗,我记得有办法可以让恶煞转移到别的东西上!」
我家世代通玄,我爹我哥对这个没兴趣,可我却大小就看家里的藏书,我爷去世之前也教过我很多。
「那法子!太恶!」
我大声朝着我奶说:「那恶煞不恶!又不是我们害死了他,只是撞翻了他的棺材,他不去找害他的人,偏要我们全家陪葬是什么道理!」
嫂子听到有拌饭将恶煞从小宝身上转移,希冀地看着我奶。
我奶听到我这句话,也踌躇了好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我连忙叫我嫂子和我奶去把路上的棺材抬回来,我去卧室里找我爹。
我爹站在门口,却一步也不踏出门槛,他死死地盯着我。
看见我过去,他笑了一声说:「石娃子,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走进卧室。
紧接着他立马就扔下了小宝朝着我扑过来。
我慌忙地错开身子,他直直扑到了门栏边上,好像接触到什么东西一样被弹了回来。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仿佛被激怒一样,忽然站直了身子开始抽搐,手脚不受控制地开始抽筋,整个眼睛朝上泛起了白眼。
我知道这是恶煞要出来亲自杀人的表现,扭头要跑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把桃木剑!
这是我小时候耍着玩的,我顺势拎起桃木剑朝着他刺了过去,明明没有刺破皮肉却听到他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我心下一喜,连忙想要过去抱起小宝。
「我爹」迅速地站起来想要抓我,可看到我要抱起小宝却忽然顿住了动作,看着我诡异地笑了起来。
小宝也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双瞳孔没有半点眼白,嘴角挂起的诡谲的笑容,看得我背后直冒冷汗。
紧接着他猛地张口,一口锐利如狼齿的尖牙朝着我的胳膊咬了下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