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里面，有一个习俗，叫哭嫁。

只要村子里面未成婚的男子在女子的家门口放鞭炮，就意味着将这户人家的女子定了下来。

如果同时有几个男子放鞭的话，那这几个男子就会争夺一个女子，谁成为最后的赢家，谁才能娶到女子。

而出嫁当日，女子哭得越凶，越能意味着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我在小时候，亲眼见证了我姐出嫁的时候哭得有多凶，原本以为我姐能过上好日子。

没想到，最后她却哭死在了夫家。

1

「丫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妈亲热地迎了我过来。

几年没有回村，村子里面的变化不大，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皱了皱眉头，「妈，你不是说我爸得病，不久于人世了吗？」

「我爸呢？快带我去看看他最后一眼！」

我妈赶紧呸了三口，「说什么呢！我那都是为了哄你，叫你回来，才那么说的。」

刚提到我爸，我爸就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几年不见，他的肚子四周长了一圈肥肉。

一听到我妈说他不久于人世的话，他一脚就踹到了我妈的肚子上，

「你个短见识的妇人！还敢诅咒我死！看我不打死你！」

我妈又挨了几拳。

她被打得嗷嗷直叫，「疼……别打了，那不是我说的，我只是说你生病了，但是我没说你快死了啊！」

「还敢说！我揍你揍得还是轻！」一边说着，我爸又上了拳脚。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妈被打得半死不活后，才慢悠悠地出声阻止。

「爸，你打妈干什么！赶紧放开吧，兴许……兴许是我自己听错了呢！」

我爸见我出声制止，这才放开了手脚。

「闺女，你回来了啊？嘿嘿，真好！」

我爸上下打量我的眼神都透着一股算计。

「回来好啊，以后就别走了，姑娘大了，也是该嫁人了。」

这一夜我做了噩梦。

梦见我姐在出嫁的时候，哭得特别凶。

我死死地拉着我姐温热的手，叫她不要走。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手中我姐的那双手变得越来越凉……

我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醒来之后就听见我妈在门外叫我的声音。

「丫啊，丫！赶紧起来，妈带你出去走一走。」

她还特地让我穿上行李箱里最好看的裙子。

我听话照做。

因为一旦违背她的意愿，就会挨上一顿打。

我妈带着我往有人家的地方赶，遇上人就说我是刚回来的二丫，还没有出嫁。

我能感受到我妈说完话之后，村子里面的男人盯在我身上的目光都变了。

上坡的时候，我心神不宁，一不小心被石头子崴了脚。

「哎呦！」眼看整个人就要向地上倒下去，腰间突然出现了一双大手。

「谢谢。」我站好后，赶紧和男人道谢。

他是村子里面有名的刘鳏夫，村子里面的人都怕他。

听我爸曾经说过刘鳏夫垄断了村子里面的赌局。

有想要去摸上两把的都去找他。

也因为这样，他是全村子里最有钱的人。

我妈见他的眼神在我的身上盘旋，赶紧一把拉过我，将我挡在身后。

倒不是她有多喜欢我，仅仅是因为她要坐地起价。

毕竟对我感兴趣的可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

我妈的贪婪呼之欲出，「这是我家二丫，刚刚回来，我还想着要给她相人家。」

刘鳏夫没说什么，只轻飘飘地看了我妈一眼，而后轻蔑地拂袖离开。

回家之后，我妈就开始和我爸嘀咕，

「你说刘鳏夫到底看没看上咱家二丫啊？」

我爸被她墨迹得心烦，直接吼了一嗓子，「谁相中，就让谁出钱！价高者得！」

「再说咱家二丫可是村子里唯一出去过的女娃，身价自然不一般！」

我在房檐底下站着苦笑。

真是难为他们还这么看得起我。

和他们料想得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在我家的门口放鞭炮。

「叮当噼里啪啦」

声音响得震天，久久不散。

2

我爸我妈笑得都合不拢嘴。

我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我家的院子外围满了男人，他们都在我家的门前放着鞭炮。

村子里面的哭嫁习俗就是这样。

如果谁要在女子家门口放鞭炮的话，这户人家就要把女孩嫁给他。

放鞭炮不止一人的话，那这些人就要争抢一个女子，谁抢的过就是谁的媳妇。

外面很快便传来了打斗声，一声高过一声。

没有人上去拦着，因为在他们眼中，这就是正常的。

可是对于见过外面平等社会的我来说，这一切都荒诞极了。

我看着他们争斗着，有人失败，也有人胜利，接着投入到下一场争斗中。

不多时，一道我期待已久的身影来了。

他直接给了还在争斗不止的两个人，一手一打钞票。

然后在众目睽睽的艳羡下放了一挂鞭炮。

我爸我妈在看到他的身影之后，神情都生动了不少。

我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刘鳏夫真的来啦！哈哈，他给的彩礼肯定丰厚！」

「再不济就让我去多摸几把牌，哈哈，想想都美！」

没有人和他抢女人，抢了也抢不过，还不如乖乖拿着钱赶紧离开。

众人也都识趣地散了。

刘鳏夫满脸的笑意，脚下生风似地踏过了门槛。

「老丈人！哈哈！真没想到咱们两家这么有缘分！」

他吩咐后面的人将几箱东西抬进了院子，一只猪，一头羊，还有一些金银。

我妈见后赶紧走过去盘点物件，嘴角咧得都快到了耳朵根。

我爸则是直接和刘鳏夫定下了办喜事的日子。

「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看就在那天就行！」

我爸的一句话，惹得刘鳏夫大笑，满口黄牙都露了出来。

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来了我的房间。

彼时的我因为天气炎热，身穿一个绸缎吊带，底下配了一条真丝短裙。

刘鳏夫看见我，眼睛都快长到了我的身上，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手也不由自主地往我身上摸。

我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家的样子，脸蛋红了个彻底。

「不要……这样不好……」

刘鳏夫的手还在向我的身上摸，「怎么不好了，你早晚都是我的媳妇！」

我欲拒还迎地小声道，「那……也要结了婚之后……」

刘鳏夫嘴里一声叹喟，「我真是捡到宝了，哈哈！」

他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我使劲搓洗着身上。

其他人以为我都忘了，但我永远都不会忘。

就是刘鳏夫，在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亲手打死了我姐姐！

我姐就是一路哭着嫁到的刘鳏夫家。

当时的所有人都说我姐嫁到他们家吃喝都不用愁，还能给娘家添置些东西，后半辈子都跟着老刘享清福。

我爸妈也极为同意这桩婚事，因为刘鳏夫当时给的彩礼足。

尽管当时我姐已经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对象，但是没有人听她说话。

我姐是真的一路哭着嫁给了刘鳏夫的。

我当时因为我妈的一句，「我说什么都不会害你们的，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而一心认为我妈是真的为了我姐好。

我也在她嫁人之后默默地祝福着我姐可以获得幸福。

谁知道，她就这么被刘鳏夫活活打死在了村口。

3

刘鳏夫经常会喝完酒之后打骂我姐。

我姐回家见我的时候，我总能从她的身上找出各种各样的青紫痕迹。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我妈。

我妈说，「女人哪有不挨打的？我们生下来就改变不了自己是女人的命，所以认命吧！一辈子怎么都是过。」

「大丫这还是嫁得好的呢！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想要那么多干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是命。

我当时看着我姐身上的伤痕，心中只有无限的伤心。

那时候的我姐温温柔柔地反过来安慰我。

「姐姐没事，姐姐已经找到办法了，再过几天姐姐就带着二丫走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人打我们的地方。」

我缩在她的怀中使劲儿地点头。

没过几天，姐姐半夜找到了我。

她带着我悄无声息地一路走到了村口，但是很不幸刘鳏夫从我们的身后冒了出来。

我姐情急之下让我躲到了一旁的苞米地里面。

我就蹲在田地里，眼睁睁地看着刘鳏夫一边骂我姐，一边使劲儿地对着她拳打脚踢。

「我叫你跑！叫你跑！打死你个贱人！打死你！」

我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最后我姐真的被他给打死了。

死之前，她最放不下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藏身的地方。

最后刘鳏夫打累了，才住手。

他以为我姐死了，冲着我姐的身体上吐了一口吐沫之后，便扬长而去。

我是等到他彻底走了之后，才敢钻出来的。

那时的我姐嘴里还留着一口气，

「二丫……你……自己……走吧，姐……走不了了。」

她在死的最后一刻都想着让我出村。

最后我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村子。

没到夜深露重的时候，我总是会梦见我姐。

为什么我这么好的姐姐会被打死在村口？

她只是想为她自己而活，这有错吗？

没有人回答我倒是是对还是错。

我只能自己回来寻找答案。

其实回来之后，我是故意崴脚撞到刘鳏夫身上的。

为的就是嫁给他。

但我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个瘸了腿的男人主动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