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的妈妈就一直在不停的怀孕。
不只是她,整个村子里的女人都是,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生的孩子。
「妈,你生的孩子呢?」
我问她,她只是哭着什么都不说。
后来我来例假,哭着问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慌了,紧紧抱着我说:
「囡囡,这件事,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那个男人。」
「囡囡,一定要跑出去。」
她一遍遍叮嘱我。
1
妈妈是十里八乡最美的人,人长的好看,脾气也好。据说还是个大学生,以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妈妈会和那个男人牵扯到一块。
那个男人是我父亲。
人长得凶神恶煞的,脸上更是一条长疤,身上的肥肉都能堆成了堆,笑起来的时候猥琐且阴森。
很奇怪,整个村子里没有人干活,但家家户户却都有肉吃,有的人家甚至还盖上了小洋楼。
但是没有车,村子里并不通路,层层叠叠的山峦将小山村遮盖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村子里的女人们的肚子瘪了再饱起来,饱了再瘪下去,但是我没见过他们生下的任何一个小孩。
那个男人和人出去喝酒了,那人喝醉酒回来就要朝着妈妈发酒疯。
发了疯似的用手掐她,用鞭子抽她。
说是喝醉了,那人却分外有分寸,一下下都朝着妈妈背上、胳膊上打。
不能打肚子,这娘们现在还怀着大人物的胎呢,可不能出个好歹来!
也不能扇脸,要不是这娘们长得有几分姿色,还卖不上这么高价钱!
那个人酒疯没地方撒,气极了,狠狠朝着妈妈胳膊上又掐了一下。
十几年了,她已经摸清楚这个人脾性了,越哭喊,他打得越起劲。
妈妈紧紧咬紧牙关,吃疼却也忍住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自觉没趣,便东倒西歪的回房间去了。
这个女人长的好看,还是个大学生,他当初可是花了一万块高价买下的。
村里的「牙子」都说她人长得好看,又年轻还是大学生,到时候再帮那些有钱人家生个孩子,准保能卖出高价,这波买卖简直稳赚不亏。
他这才咬咬牙将她买下,果然,这女人从来都不让他失望,她的每胎都是村里价格最高的。
这次更是个大人物的种,不仅得了老婆,还能赚钱,果真不亏。
想着即将到手的五十万,他乐呵呵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坑,将其占的满满当当。
只是他那张带着刀疤的肥肉纵横的脸朝着我转了过来。
他在看我!
我慌忙往柱子后躲,那人直接将拖鞋扔到我脸上。
「小贱蹄子,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去。」
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那人小声的嘟囔。
「要不是看你会干活,还有点用处,早就把你卖了。嘿嘿,等那个老婆娘下不动崽了,这还有一个。」
我听的浑身就冒冷汗。
以前我不懂,我现在已经十四了,我隐隐约约知道发生在母亲和其他村子里的女人身上的是什么。
2
我们住在杂物间。
夜间,我妈妈蜷缩着抱在一起,我小声问她,有没有试过跑出去。
妈妈摇摇头。
「根本没有人能跑出去,山路曲曲折折,没有熟人带路根本走不出去,而且附近里都是他们的人。记住不要向任何一个人求助,除非是非常安全的地方。」
「隔壁的阿珍你知道吧?」
母亲摇晃着我的胳膊,我对上她那失去焦距的眼神,她很惶恐害怕,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我想起来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女孩,看着不过是十八九岁,肚子大了一年又一年。
只是后来我便没见过她,而那家没多久,便又换了一个新女人。
她天天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纤细的脚踝上栓着一根沉重的铁链。
那种链子,村里也有人用来栓恶犬。
那个时候她精神很涣散,整日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她告诉我她不叫阿珍,她叫李婷,她才二十岁,她要到外国留学。她的爸爸妈妈很爱她,他们肯定都在找她,找不到她会疯的。
我听见她夜里哭着哀求着跟家里的那个男的说话。
她说她不想再生了,她不想像母猪一样,她以后好好听话,再也不跑了,能不能不生?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村子不仅大量的拐卖妇女更有一个完善的黑色替孕链。
那些大人物是不屑于碰她们的。
大人物派人把「种子」和定金送过来,只需要一年时间便可以收获。
而村子里的男人们只需要把女人肚子出租出去一年,便能轻轻松松赚到几十万。
双方都稳赚不亏,只有一个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生了一个又一个。
这里的女人会按照年纪、身体状况、颜值、学历明码标价。
医生是不可能有的。
所有接了单的女人会被带到一个黑屋子里,简单的手术,村里的老婆子都会做。
没有麻药,没有任何措施,一根长达30厘米的针在那些女人那里捅来捅去。
「喊吧,尽情地喊吧,喉咙喊破也不会有人听见。」那阿婆咬牙切齿地说。
更是吐了一口唾沫喷到那女人脸上,那女人光着身子躺在那张简陋的手术台上,像极了一条待宰的鱼。
为什么会这样?
可明明……明明她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受害者呀!
女人们的痛苦嘶吼声在大山里只能瞬间被淹没。
大山一片平和,悄无声息地为他们掩埋下一切罪证。
那些被拐卖的女孩,无论听话与否都会被出租出去,不停的下崽,其心理的煎熬足以逼疯一个又一个女孩。
3
「其实阿珍跑了。」
母亲细微的声音落在我耳畔。
她眼神空洞着,仿佛想起了那些痛苦的经历。
「那个时候阿珍她月份大了,身体不灵便,走不动,那家人便把她的链子解开了。当天晚上她趁那家人睡着,偷偷跑了出去。她怕被人发现,连灯都不敢打,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沿着山里的小路走,却还是没看清一下子跌到河里。」母亲顿了一下,哭笑着说。
「阿珍也是命大,被水冲到下游,还能侥幸留下一条命。就是运气不太好,阿珍那个傻姑娘被人捞上来之后,以为出了村子就安全了,就问捞她上来的那个人借电话。那人嘴上答应她,却转身就把她给送了回去,他们都是一伙的。后来啊,阿珍几十万的孩子没保住,再加上身体不好又受了凉,这辈子都无法再生育。」
母亲眼神里突然有了丝光,死死地看着我,小声急促的质问我。
「你以为不能生育,她就解脱了是吧?」
「看见村里人养的母猪没?」
夜色里,母亲目光如炬,手指给我指着一个方向,那家人养了几头母猪。
「信不信?那几头母猪一旦不下崽,就会被卖走或宰了去吃。我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母亲简短直接地宣告,这一刻,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面无表情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
「阿珍不安分,如今又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些人把村里所有被拐的女人都叫过去,当着我们的面,把阿珍打的奄奄一息。」
「你们以为我干什么吃的!附近都是我的人,敢不安分,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村里的人恶狠狠地警告她们。
他们走后,阿珍一边吐血一边神志不清的说。
阿珍说她以为自己得救了,没想到又被送了回来。
阿珍说她跑不出去了,不甘心,她才二十。
阿珍说她很担心他爸妈,他们都在等着她回家。
……」
「囡囡,这里太大、太乱了,乱到他们弄出几条命,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囡囡,你必须跑出去。」
母亲按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她的呼吸落在我耳畔,几乎要将我的脖颈烫伤。
4
我已经14了。
前几天,我下体一直不停流血。
村子里的小山村里没有学校,我也没有什么生理常识,我看到血吓坏了,只是以为我要死了,一个劲抱着妈妈哭。
妈妈看到后,不停地瞄着门口。
那个男人出去喝酒了。
妈妈赶紧把我拉到屋子里,给我把裤子洗了,用她的旧衣服给我垫着。
妈妈说:「囡囡这是长大了,长大的女孩每月都会有这么几天,很正常的。」
我好奇地问妈妈:「妈妈,为什么你没有呢?」
她呆愣在原地,片刻才咬着牙低声说:「因为妈妈一直在怀孕。」
妈妈想到那个男人打的我什么主意,她慌了,摁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
「囡囡,这件事,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那个男人。」
「囡囡,一定要跑出去」
她一遍遍叮嘱我。
……
我们必须跑。
我们在等一个机会。
九月五日夜里,
妈妈的预产期还没到,她却突然紧紧抱着自己肚子,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
她头发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她用力拉着我的手,说话间都喘不上来气。
还不到预产期,那个男人依旧每天出去喝酒,如今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去村长家叫人……就说妈妈不小心摔倒了,一直在流血……爸爸喝醉酒了……妈妈身边不能没人照看,让他们带你一起去。」
「这个时间没有太多人会看你,想办法报警……记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