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从山上带回来一颗人参果，长相酷似新生婴儿。

它痛苦地张着嘴，样子十分怪异。

爸吩咐我将其剁了装碗里给我妈吃。

我一刀剁下去，血液、肠子似的东西飞溅得到处都是。

1

这些东西味道十分难闻，像极了发霉了的死老鼠，我怕挨揍我才没当场吐出来。

传说吃了它会延年益寿。

我爸比较谨慎，人参果毕竟是传说里的东西，这是第一次见到真货。

他这是让我妈先来「试毒」，我妈吃了没事他才敢吃这东西。

我忍着恶心将周围收拾干净，硬着头皮把被我切成两段的人参果放进水池里洗。

鲜血一样的液体从果子的身体断裂处流出来留个不停，染红了整个水池。

即便我的手在水里也能感受到它的黏腻。

洗了很久，洗干净了我才发现人参果的背后有一小块黑色记号。

这使我想起了我妹，我妹身上也有一块类似的胎记。

可惜她在三个月前一出生就被我爸弄死埋了。

本来想将人参果切碎，现在我有些不忍。

两段勉强也能装进碗里。

它的血水不断渗出，很快又浸满了碗。

古怪的是，泡在液体里的果子似乎抽搐了一下。

我吓得差点把碗摔了。

我只得骗自己这是累着了，眼睛有些花。

我不敢再看，只想迅速将这东西端到我妈面前。

2

从我有记忆起，我妈是个聋哑残疾人，需要我伺候着。

但她不是天生如此，是因为过去我妈想逃跑，我爸便打断了她的腿，毒坏了她的耳朵和嗓子，让她再也跑不掉，安心给他传宗接代。

只可惜我妈生了十个都是女儿，九个被他弄死了。

我是幸运的，被唯一留下来的那个，因为我妈腿残了不能干活，家里需要有人干活伺候他，等我长大了到时候嫁出去还能收笔彩礼钱。

我从来不敢忤逆我爸，在家中表现得十分勤快，他还能赏我一口饭。

我爸脾气不好，我怕挨打，更怕他气急了也把我弄死。

我端着那碗人参果走进我妈的房间，即便我每天打扫，我妈的房间里还是有股霉烂腐朽的味道。

看着我妈瘦弱的身材，枯黄憔悴的面容，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就像木偶一般麻木。

还没三十岁的年纪白发就爬满了头，看着像五六十岁的病弱老妪。

我有些心疼，寄一丝希望于手中的人参果，希望它真的能像传说中的那样延年益寿，让我妈的身体好起来。

我妈看着我碗中的奇怪东西，忍不住呕了出来。

我急急忙忙帮我妈擦干净，打着手语解释这个东西。

其实我是有些心虚的，要是这个人参果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好，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子。

「如果你不想吃，我把它偷偷倒掉吧，反正爸去打牌了，他不会发现的。」我看着我妈这样，还是不忍让我妈冒险吃下这有风险的东西。

我妈看着碗里的东西突然开始哭泣。

我觉得她一定是不想吃这么恶心的东西，我就打算把人参果偷偷倒到河里去。

可我刚刚走出去，我爸就回来了，一进房门就捏着鼻子紧皱眉头。

我紧张得咽了口口水，立马挤出一张笑脸说道：「爸……您回来了，我刚刚处理好这东西，打算喂给妈吃呢，筷子忘记拿了，我去拿一下。」

我爸点点头，嫌弃道：「讲究什么？直接吃下不就好了？」

我只得返回到我妈跟前。

我看着我妈那张苦涩的脸，端着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不想让我妈吃，可如果忤逆我爸我又怕我被他打死。

我妈夺过我手中的碗将它一口一口毫不犹豫地吃下了。

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3

之后我每天都会偷偷去庙里祈祷：我妈吃了这东西不奢求可以延年益寿，只希望她能平安活着。

好在一向冷漠无情的神仙这次好像听见了我的祈求，我妈没死，吃完人参果后的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甚至精神了许多。

几个月后我妈又怀孕了。

我早就习惯了，她一直都在不停怀孕生子。

我也希望她能早日生下男孩，不是我重男轻女，我只觉得这样她就能停止受苦。

但是只过了两个月，我妈居然要生了，生出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不幸的是我妈难产死了，给我妈接生的稳婆疯了。

那天稳婆一边哭，一边尖叫地冲出我妈的房间，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抓住稳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它爬出来了！它爬出来了！」

「什么东西爬出来了？」我急切问道。

稳婆没回答，疯了似的跑了，连钱都没拿。

门外放起了鞭炮，是我爸在庆祝自己喜得「贵子」。

邻里和他一起打牌的狐朋狗友看见了都纷纷来祝贺我爸。

只有我独自一人走进房间，麻木地将我妈收拾好入殓。

妈妈的床单被血液浸透，滴滴答答的血液顺着地板流到门口。

她憔悴不堪，头发全掉光了，最后瘦得仅有皮包骨，肚子上有个巨大的窟窿，孩子最后是刨开她取出来的。

我把她的内脏重新安好，一针一针地将伤口缝合后洗净伤口，洗完已经到夜里了。

墓地和葬礼是不可能有的，只能裹着草席草草埋了。

我背着她的尸体将它埋到山顶，这里荒凉得很，却也无人来打扰。

我的妹妹们也长眠在这附近不远，希望她们能够团聚。

我磕完头准备回去，我看到不远处那棵树上挂满了果实，这棵树可是从来不会结果的。

我走进了一看，上面挂了好几个人参果，原来果子是在这里摘下来的。

一阵冷风吹来，它们吊在树上摇摇晃晃，发出窸窸窣窣又尖细的声音，像极了小猫在叫。

借着月光，我似乎看见它们苦着脸，空洞的眼神十分诡异。

我本能地害怕，一瞬间汗毛立起，拔腿就跑。

4

孩子那张小脸简直像是和我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爸认为这个儿子给足了他面子，出生后的几天我爸对他爱不释手。

奇怪的是他的皮肤白得有些夸张，就像是……被水长时间泡过的那样白。

没有妈妈在身边也从来不哭不闹，从来不用喝奶似的。

我有些怕他，他总让我想起那鬼娃娃似的人参果以及那天稳婆疯了的样子。

我爸那些牌友纷纷来问我们家生男秘诀，即便家里有了儿子，也想让老婆多生几个，说是多子多福。

我爸笑而不言，转而偷偷吩咐我将山顶的人参果全部摘回来，说卖了能赚不少钱。

我上山将那些人参果摘了下来放进我背的箩筐里，好在这些果子白天看起来还是十分正常，只是形状轮廓有点像小孩。

总共有八个看起来快熟了，还有一个才刚刚长出来还没成形我也摘下来了，免得有天被我爸看见以为我偷懒。

一箩筐的人参果比我想象的重许多，我必须得拄着拐杖下山，路上却被一个瞎子拦住，「你背的什么东西阴气怨气这么重？」

这盲人我知道，坐在菜市场摆摊给人算命的江湖骗子。

我没打算理他，自顾自地走，本来背着这么一大筐东西路就变得难走，晚些回去了可要挨打。

盲人拉住了我，不客气地将手伸进我的箩筐，「这东西不能背回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诡婴』！」

我甩开他道，「哦。」

「小丫头你别不信，这东西怨气极深，带回去会有严重后果！」

「那挺好。」真的假的且不说，我巴不得它们都是妖怪，最好再把我爸吃了。

盲人觉得我不识好人心，「你不信今晚等着，夜里它们会来寻仇的！」

我没理他，他气急败坏地骂了我几句就走了。

我的心情竟有些莫名地开心，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蹦蹦跳跳下山了，拄的拐杖也扔了。

5

我回到家时开心的心绪还没褪去，脸上还挂着笑容。

我爸看不惯我这么开心，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摔倒在地，左耳朵嗡嗡的，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

「这么晚才回来，家里饭还没煮，你是想饿死老子吗？」

我缓了一会儿才勉强听清他讲的什么。

天明明还没黑。

下一刻他看到我摘了这么多人参果回来，一个个捡起来在手中打量，脸色缓和了不少，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我道，「行了，快给老子滚去煮饭！今晚你几个叔要来，多做几道好菜。」

我怕他继续发癫，麻溜地爬起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