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鱼一族有一个秘密。
我们每一条人鱼都有两次生命,放在心脏外的鳞片,便是我们重生的信物。
不过这个能力还有一个缺点,重生后,会失去上一世的全部记忆。
而我便是这般,在午夜时分,落入男人怀里,与他坦诚相见。
第一章
家族晚宴上,我与沈听澜一同出席。
我虽为一只兽人,但人鱼家族庞大,而我也早已是沈家沈小公子沈听澜的未婚妻,并且我们恩爱非常,这在海城已经是人尽皆知,更有新闻通稿,大肆宣扬我们的爱情,豪门多出痴情种等等。
沈听澜微笑看看众人,又温柔的看向我,当着一众世家先生女士的面,亲昵的在我耳边低语。
随后便放开我的手臂,去与商业伙伴交谈。
他离开时,身边还有几个小公子哥笑着各种调侃他,他只是微笑的看了一眼我。
可我分明在他转头时,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我拿了一杯果汁,坐在角落,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交谈。
「苏酥。」
一道男声突然从我头顶响起,我微微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我身前的男人。
我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下,我坐的位置靠边,且这边灯光昏暗,倒是不太会引人注意。
「裴先生,有什么事吗?」
裴聿,海城众人口中,赫赫有名的裴二爷。
「苏小姐这么叫我,就有些生疏了。」
我并不想继续搭理他,只想趁沈听澜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时候离开。
可老天大概就是爱开玩笑吧,我刚站起来,沈听澜就看向了我这边,并且注意到了和我挨得极近的裴聿。
我想赶紧拉开距离已是来不及了。
沈听澜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极快的朝我走来,并且故意撞开了裴聿。
裴聿在他走过来之后,依旧没有收敛,甚至用更加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着我。
「裴聿。」
沈听澜忍着怒气,客客气气的和裴聿打了招呼。
「沈小公子还是一如从前那般,莽撞。」
淡淡的给了两个字的评价后,裴聿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不再理会沈听澜,转而再次看向我。
「我来呢,只是想问问你过的好不好。」
站在旁边的沈听澜终是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了裴聿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苏酥是我的未婚妻,她怎么样都轮不到你来过问!」
「裴先生,这样的话不必再问了,也不必再来找我,免得惹人口舌。」
不过我还是说了假话,「我过的很好。」
可实际上,沈听澜早就跟我冷战了,从我被绑架后,被裴聿救走之后……
我歪头看向怒火未消的沈听澜,只是淡淡的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言。
而裴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小声对我说,「如果过的不好,那就不要勉强。」看着我的同时,又轻轻对我点了点头。
可旁边的沈听澜便是彻底怒了,就在他即将动手之前,我赶快握住了他的手。
沈听澜转头,似是猜疑,似是生气的目光看着我,终是没有发作。
裴聿也只是笑着回到宴会中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哪怕刚才的闹剧被人看了,但现场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裴聿回去后,几人依旧面不改色的喝酒交谈,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第二章
回到家后,沈听澜用了力甩开了我的手,将我推到沙发上,几乎是怒吼着质问我。
「你总说你跟裴聿没有关系,那今天是什么,裴聿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些吃痛的缓了缓手腕,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竟一个字也不愿解释。
我不知道沈听澜是何时变成这样的,我们一同长大,从青梅竹马到现在的未婚夫妻,他以前似乎也发过怒,可从未这样狠心伤过我。
沈听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冲动,想要抓起我的手腕,却被我灵巧躲过。
我眼中早已噙满泪水,是痛的,手腕痛,心也痛。
我明白,他介意的是裴聿。
一年前我被绑架,是裴聿救了我,那时我被下了药,衣服几乎被撕烂,只能堪堪遮住一些。
是裴聿把我救出来,又在第二天将我送到沈家。
但沈听澜并没有对裴聿表示感谢,他对裴聿产生了怀疑,对我的清白产生了怀疑。
可他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裴聿救下我,我早已被那些绑匪侮辱,甚至丢掉性命。
我总是跟他解释,可解释是给相互信任的人才能有用的。
不过我也心存幻想,我想着沈听澜对我冷淡只是一时的,也许过些时候呢,也许等裴聿结婚之后呢。
直到那日,我精心准备了生日蛋糕,等他回来。
我等啊等,终于在凌晨一点多,等到他带着一只小狐进了家门。
那只小狐似乎还是刚化形不久,有些走不稳当,沈听澜便温柔的牵起她的手。
小狐没有家人,被沈听澜带回来之后便取名沈黎念。
沈黎念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每每在吃饭时,沈听澜状似无意般挑逗几句,她便红了脸,幼态的小鹿眼装作生气的样子看着沈听澜。
我暗骂几句狐媚子,几乎都当作看不见,心烦的不行时便重一些撂下碗筷离去。
直到那日,她主动来找了我。
而她的脖子上戴的,正是我亲手给沈听澜织的围巾,这一次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
我上前一把就将围巾扯了下来,动作之快,沈黎念的脖子上瞬间留下了一道红痕。
沈黎念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脖子。
「你真不愧是一只狐狸,瞧瞧那狐媚子样,简直是跟画本子里一模一样。」看着她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楚楚可怜模样,我并没有停下,「我才是沈听澜的未婚妻,而你勾引我的丈夫,还敢主动来找我,我劝你哪来的回哪去!」
「不是的,不是的……」看着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我终于意识到我的过激。
就在我拉起她的胳膊,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时,一股力量将我推到旁边,我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床尾的木箱上,额角瞬间渗出血丝。
我被撞的眼冒金星,捂着伤处缓了缓神,便见到沈听澜将沈黎念抱在怀里,轻柔的摸了摸她红肿的脖子,又将目光愤怒的转向我。
「苏酥!我真是平时太放纵你!」
沈听澜充满厌恶的眼神几乎要将我灼伤。
「沈黎念她从小就没了家人,也不懂你说的那些话,被欺负都不敢还手,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动她!」
听着沈听澜的话,我不禁冷笑,明明是她来招惹的我,挑衅我,现在反倒成了我的过错。
我也干脆不给他留面子了,「沈听澜,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谁的房间,你的狐狸出现在我的房间,你怎么不问问她?!」
沈听澜顿了一下,随后看向怀里的沈黎念。
「我……我……我不是……」沈黎念抽泣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个结巴。」我笑骂。
沈听澜不再继续听下去,「不论如何,你伤了沈黎念,你在房间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就带着沈黎念走了。
我捂着发痛的额角,看了看手中粘腻的血液,终是苦笑,自始至终,沈听澜都没有注意到我的伤。
第三章
听着沈听澜抱着那狐狸下楼的脚步声,我还是没忍住跌坐在地上,眼泪再也藏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曾几何时,沈听澜也是十分心疼我的,我哪怕是划破了一点皮,他都要叫来私人医生。
哪怕再等等,伤口便会痊愈。
他是不过问我的伤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或许是想给我个教训,伤害沈黎念的教训。
我独自住一个房间。
因为沈听澜不愿意碰我。
他介意我被裴聿留下那一晚,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他心里介意的发狂。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当然有需求,我也在半夜下楼时听到过一些声音。
沈听澜不是一个特别传统的男人,但他对于我的清白,是打心底里的在意。
所以在我因为危险住进沈家的那时,他才会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与我分房,哪怕我们情窦初开时早就跟他睡在过一张床上。
所以理由都是他的借口罢了。
灯红酒绿的酒吧,多的是男男女女挤在舞池中间热舞,激烈的音乐充斥在我耳边,可我却怎么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我也许是醉了,需要用手臂支撑着脑袋,可又好像没醉,因为我还记得沈听澜。
「美女,一个人吗?」
两个染着黄毛的男人一左一右将我包围。
我的神经在紧绷了一下后,又使不上力气。
「用不着你们管!」我用力甩开了一个男人放在我胳膊上的手,但很快另一只手又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认识你们,滚啊!」
「那我们好好认识一下,不就好了。」
我挣扎着,但被包围,不清的神智又将我压垮。
我几乎不来酒吧,所以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麻烦。
「放开她!」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出现在我身边,紧接着我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慌忙抬头,便对上了裴聿的眼睛。
他一出现,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已经将那俩黄毛摁倒在地上。
一瞬间,惨叫声,求饶声充斥在我的耳边。
「处理掉。」
随着冰冷的声音,那俩人似乎是被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闹剧结束,裴聿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微微皱眉看了看我面前的酒杯,另一只手则是轻柔的摸了摸我泛红的脸颊。
「怎么喝了这么多,这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抗拒他的触碰,反而这种久违的关心产生的依赖。
我没有说话,但眼泪早已蓄满在眼眶内。
「沈听澜欺负你了是不是!我这就带你去教训他,把他打到不敢再欺负你好不好。」
我抓住了沈听澜伸过来的手,「裴聿,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裴聿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掌,俯身靠近了我。
额头的伤处传来的一阵温热的触感。
是裴聿。
他像一个坚定的信徒,不暇思索的靠近我,哪怕得不到什么。
大脑的意识随着酒精的发酵变得昏沉。
「沈听澜不好,苏酥,来我身边吧。」
这是我昏昏沉沉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章
再次醒来,我已经是在沈家,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手中似乎握有什么东西。
我抬起胳膊,张开了手掌,是我曾经落在裴聿那里的玉佩。
而这玉佩里包裹着人鱼的秘密,靠近心脏处的鱼鳞,而这鱼鳞便是人鱼的第二条性命。
落入那几个畜生手里时,我根本接受不了这般屈辱,一心求死,忍着剧痛将鱼鳞拔出。
满手的鲜血包裹着玉佩化形成这一个玉佩。
就在我准备咬舌自尽之时,裴聿孤身一人闯了进来。
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发现的我,但他在一次次被那群绑架我的畜生打倒时,又顽强的站起来继续和他们打斗。
直到那几人都没有了呼吸。
他将我抱起带出这是非之地,鼻尖充满血腥的气味,却让我难得的被安全感包围。
后来这枚玉佩被裴聿拿走,他美其名曰是作为他救我的报答。
如今这枚玉佩又回到了我手里,玉石一看就知道被保护的很好,一丝划痕也未曾落在上面。
足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珍惜。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我赶紧将玉佩藏好,躲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我早已对这脚步声的主人熟悉至极,熟悉到只听脚步声就能辨认出他是谁。
沈听澜。
他推门走进来,黑暗的卧室里,他只静静坐在我的床边。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开口:「苏酥,今日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希望你不要讨厌沈黎念。」
听到沈黎念的名字,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这该死的狗男人,真是知道什么东西最能恶心到我。
特意趁我睡着来找我一趟,确实为了那狐媚子,呵呵。
今日之事,原本也是我冲动了,伤害了那狐狸,可那狐狸就没有错吗。
而沈听澜呢,根本没有听我的解释,只向着那狐狸。
只听他的下一句便是:「她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她没有坏心思,我想收留她,也希望你能接受她,就当她……」
「是你的妹妹……」
刺耳的话令我消化了半天,但我终是忍住没有出声。
沈听澜也许是想看看我额头上的伤,但就在他的手要落在我头发上的那一刻,我翻了个身,轻巧的避开了他的手,也将带有伤的一面的额头压在了枕头上,让他没有机会触碰。
沈听澜轻轻放下手,又改为给我拉了拉被角。
可我却不知怎么,就想跟他对着干。
在他拉第三次被角时,又被我死死压住。
「苏酥,如果……如果一年前……我保护住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被绑架,也就不会接触到裴聿……」
果然,沈听澜的心里还一直介意着裴聿,介意着我的清白。
可归根结底就是他不相信我。
或许,我就应该死在那场绑架,这样,也许我会是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而不是脚下的泥……
也许他会为了我的死遗憾内疚,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而不是现在这样,相看两厌。
沈听澜又待了一会,也许是见我不搭理他,便离开了。
他走后,我轻轻点开床头的夜灯,看着手里的玉佩。
手机又在此时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震动,我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但我一眼便看出,是裴聿。
「苏酥,你应该醒了吧。
别担心我走的窗户,沈听澜发现不了。
苏酥,你说谎了,你过得一点都不好,你一点都不开心。
苏酥,如果你想回来,就回来找我吧。
你想去哪都好,我们远走高飞,让沈听澜一辈子都找不到。
苏酥,不论你如何选择,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起来。」
看完沈听澜的短信,我轻轻笑了两声。
可是,我走不了的。
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