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境终见海风和你

2025-05-29 18:001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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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方沂南第十次失忆,时间正巧是我们婚礼的前一晚。

我像他前九次失忆时那样,爬到三十三楼喊魂。

却不巧,听到他和好友严耘的谈话。

原来失忆是假,他还要逃婚。

严耘问:“真不怕沛儿姐寒心?”

方沂南吐了口烟,懒懒回:

“她发现不了。”

“发现了也离不开我。”

“你以为她离开我能活下去?”

“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像廖馨一样独立?”

1

廖馨。

方沂南第九次失忆时交的女朋友。

他们还有联系。

我摸了摸脸,有泪渍。

从三十三楼下去时,没坐电梯,徒步走到一楼,又从一楼走楼梯爬上去。

如此反复了一晚,直到凌晨三点,化妆师打爆我的电话,将我抬了回去。

她将我发烧外加双腿无法走路的消息告诉方沂南。

十分钟后,严耘发来消息。

“沂南哥的失忆症还没好。”

“但我一定让他按时去接你。”

我任由化妆师摆弄,呆滞地握着手机。

就这样从凌晨五点坐到七点钟、八点钟、九点钟。

花钱请来的几个伴娘等到不耐烦,悄悄议论:

“新郎不会不来了吧?”

“你是说……逃婚?”

“不可能。”

其中有个伴娘坚定反驳。

“我是方先生亲自挑选的伴娘,我见过方先生疼爱傅沛小姐的模样。”

“比起逃婚,我更愿意相信是……”

“或许是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2

或许是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

方沂南第一次失忆时,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天是我23岁生日,方沂南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发工资,我们约定好吃自助。

餐厅门口,我左等右等,没等到人。

打电话给方沂南,没人接,信息也不回。

我又给他身边所有的朋友打电话,翻遍整座城市。

最后在一个不知名的酒吧找到他。

他举着酒杯,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向喜极而泣的我,问:

“你是?”

我的表情只剩下了哭。

医院查不出方沂南为什么失忆。

算命的说这是失魂。

需要最亲的亲人爬上高处,呼唤他的名字,唤上一整夜,有大几率会好。

恐高的我爬上三十三楼,闭上眼,抖腿呼唤:

“方沂南。”

“回家。”

我喊了整夜,哭了整夜。

眼睛哭肿成核桃。

看不清路,不小心从三十三楼跌下去。

三十二楼有个大平台,我掉下去,摔断一条腿。

好在方沂南记起了我。

后来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九次失忆。

我有了经验。

也被迫治好了恐高。

方沂南失忆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长。

在第九次失忆的一个月时间里,甚至认识了新的女生。

谈了一场新鲜的恋爱。

那个女生,就是廖馨。

我被当成小三,被泼了一身红油漆。

廖馨放下狠话:

“再纠缠我男朋友,下次泼的就是硫酸。”

还把我狼狈的照片发的全网都是。

我被网暴,铺天盖地的谩骂朝我袭来。

我没放弃。

我给方沂南看我们拍的婚纱照。

“我们都快要结婚了的。”

只得到一句——梦女。

“婚纱照都敢P。”

我被廖馨连扇好几巴掌。

被剪掉养护了许多年的长发。

被拍下裸照。

被差点传到网上。

方沂南记忆恢复得正好。

他带我回家,搂着受惊吓的我,说:

“我们结婚吧。”

我闭上眼,不去看镜子里杂乱的刺猬头。

抹干泪,点点头。

第五次原谅他。

3

眼眶里攒的一滴泪欲掉不掉,最后消失。

我起身。

过度运动的双腿因为短暂的休息变得更加肿胀酸疼。

我差点没站稳。

咬牙坚持着。

摘下头上的头纱,扯掉假发,露出凌乱的短发。

告诉伴娘们:

“你们的任务提前结束了。”

第十次了。

我不再准备原谅方沂南。

4

在方沂南第四次失忆时,我就知道他在骗我。

我找不到理由。

一遍遍劝慰自己:

“再原谅他最后一次好了。”

我劝了自己五次。

直到昨晚,听到方沂南和严耘的谈话。

“她不如廖馨。”

“她太无趣。”

“只会摆弄钩针。”

“捉弄她。”

直到今早,我等啊等,始终没等到他的身影。

我步伐踉跄,找到行李箱,掏出一对钩针玩偶。

原型是八岁的方沂南和我。

六岁那年我爸跑长途,常年不回家。

我妈耐不住寂寞,出轨,被我爸捉奸在床。

我亲眼看见二人从高楼坠落,双双殒命。

在孤儿院待了一年后,我被方沂南爸妈收养。

又一年后,方爸方妈和驴友组队登山。

途中发生意外,死于失温。

葬礼那天,一群人居高临下地围住我。

他们说:

“灾星。”

“克死亲生父母,又克死养父母。”

几百根手指戳在我脑门上。

我无措地站在原地。

方沂南红着眼,一言不发,死盯着我。

我下意识想说对不起。

他却牵起我的手。

路过一个照相摊,我们合了张影。

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好久,说:

“以后哥哥养你。”

这个以后,截止到二十七岁。

5

我将玩偶剪烂。

将所有钩针和线团打包塞进行李箱。

出门时被那位为方沂南辩解的伴娘拦下。

“或许你应该再给方先生一点时间。”

“他真的很爱你。”

我没理会,她执着地拦着我。

“我看过方先生为你布置的婚礼现场,浪漫又豪华。”

“他还为你定制了喜服。”

“就连我们这些伴娘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他说你慢热,害羞内敛,拜托我们照顾好你。”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又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沉默了好久好久。

最后抬了抬眼皮,好奇地问:

“为什么是他不要我?”

“而不是我不要他。”

6

我脱下身上定制的明制喜服。

交给那个喋喋不休的伴娘。

出了门,打了个车。

司机师傅一遍又一遍问我去哪?

“都行。”

我闭眼靠在车座上。

手机震动不停。

常年在我这里订购钩针玩偶的富婆小姐姐在凌晨四点发来一则转账。

九点钟莫名发来一句对不起。

下面跟着句:

“如果你想换个心情,欢迎来海城。”

她发来家里的门锁密码,极力证明自己不是坏人,让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你在的期间我不会回家。”

“家里没有摄像头。”

“周围邻居也可以证明我是好人。”

“或者……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扑面而来的粘腻又苦涩的风灌我一脸。

我回:“不用了。”

三个半小时后,到达了海城。

身上的疲惫被海城新鲜的空气吹散。

我来回深呼吸两次,冷不丁听到背后有人叫我。

“傅沛小姐,宋先生派我来接你回家。”

7

方沂南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我成为一名织女,靠钩钩针供养他读大学。

一开始很不熟练,鼻歪眼斜的小娃娃摆在地摊上无人问津。

灰心之下,我把娃娃送给了个被欺负的小哥哥。

后来技艺越来越成熟,顾客越来越多,我一边摆摊,还开了家网店。

我和富婆小姐姐因网店相识, 互加上好友。

她的头像是个丑娃娃,从不语音,发来的文字也很礼貌,隔三差五就从我这下订单。

我默认她是位女生。

直到今天才得知,富婆小姐姐原来是位富豪小哥哥。

问什么司机都说不知道。

直到他把车停到一栋别墅前。

输入密码,门打开的一瞬,我被一排排亲手制作的娃娃吸引。

它们整齐地被摆放在排柜之中,隔着玻璃,温馨又精致。

客厅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个信封。

打开是当下最火男星宋笑白的演唱会门票。

宋笑白,熟得不能再熟。

顾客下单玩偶,大多要的都是他的同人款。

我钩得多,钩得熟,也就钩得越来越栩栩如生,生意也就越来越好。

放下门票,收拾好一切,我给宋先生发去感激信息。

字打到一半,接到方沂南打来的电话。

又是那一套。

失忆了,手机备注显示,我是他的未来老婆。

“所以冒昧问下,你……真的是我未婚妻?”

话筒里传来的男音小心翼翼又带着好奇。

今天的凌晨,乃至三个多小时前,我一直在期待这样一通电话。

但此时此刻,所有期待早已被气流和高压挤压成泡影。

我惹不住嗤笑,道:

“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