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十年,陆淮终于答应,跟我补办婚礼。
我穿着一直珍藏的婚纱赶到现场,却看到他向小青梅高调求婚:
【芊芊,嫁给我,让我做你一生的药。】
众人欢呼,将我精心布置的鲜花采下,撒在他们头上。又把我亲手制作的蛋糕切开,让他们互相投喂。
我转身就走,陆淮放下蛋糕,不耐烦拉住我:
“演戏而已,你知道她有抑郁症。”
“等陪她吃完午饭,我就回来跟你办婚礼。”
我想起从前。
十八岁的我被丢在民政局,闹得天翻地覆。
可如今我只是看着他,淡然微笑:“快去吧,病人更重要。”
1
顾芊芊一脸惊喜地走过来:“林溪姐!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淮哥哥,让林溪姐给我当伴娘好不好?我想让她亲眼见证我们的幸福。”
“不必了。”
我退后一步,顾芊芊来拉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陆淮脸色一沉。
他搂过顾芊芊,目光扫过我的腿:“也好,一瘸一拐丑死了,上去也是丢人。”
我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上个月顾芊芊割腕,我给她献了八百毫升血,才换来陆淮陪我吃一顿饭。
可不巧又被顾芊芊看见,她哭着往马路中间跑。
陆淮去拉她,一辆车冲过来,我用力将他们推开,自己却被撞出十几米,摔断了腿。
病床前,陆淮终于点头,跟我补办一场婚礼。
他甚至不肯等我痊愈,坚持要将日子定在今天。
却原来,是为了在他们相识二十周年纪念日这天,向顾芊芊求婚。
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我转身要走。
顾芊芊将我拦下。
“淮哥哥!”她嗔怪地瞪他一眼,“林溪姐别生气,他这人说话直,其实没有坏心眼。”
“你不愿当伴娘,喜酒总该喝一杯。”
不等我拒绝,她闺蜜端来红酒,热情往我手里塞。
我不愿纠缠,伸手去接,打算喝了尽快离开。
指尖还没碰到酒杯,对面突然松手。
一整杯红酒,全洒在刚巧凑过来的顾芊芊裙子上。
洁白的高定礼服,顿时洇开一大片污渍。
“啊……林溪姐你……”
顾芊芊惊叫一声,眼圈瞬间红了。
陆淮冷了脸,问都不问,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将我狠狠惯在地上。
膝盖一阵剧痛,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出两道血痕。
陆淮看了一眼,眼神只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林溪!我真是给你脸了!不识抬举的东西!”
“滚过来,把芊芊的裙子擦干净!”
“陆淮,你什么意思?”
开口的是顾芊芊的闺蜜,“订婚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故意搞破坏,只擦干净就完了?你对得起芊芊吗!”
“那你说怎么办?”
闺蜜倨傲的仰着下巴:“她身上那件婚纱勉强能用,先拿来给芊芊应急。其他事情,等仪式结束再算账!”
“可以。”陆淮痛快点头。
我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想来已经完全忘了,我身上的婚纱是他十年前亲手设计的,是我俩的定情之物。
不过没关系,他如今连我这个人都不在乎,何况一件旧衣服呢?
2
懒得再争辩,我挣扎着起身,却被人团团围住。
顾芊芊的闺蜜,连同整个伴娘团,四五只手同时伸过来。
她们扯下我的头纱,连带几缕带血的头发。接着,又去撕扯我的衣服。
一些不堪的往事浮上脑海。
我整个人精神恍惚,拼命地挣扎,口中喃喃自语道:“放开我,求求你们,救命,谁来救救我……”
“住手!”
陆淮的声音犹如天籁。
在我朦胧的泪眼中,他推开伴娘团,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见我感激地看着他,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可下一秒,他亲手拉开拉链,当众将我身上的婚纱脱了下来。
我呆在那里,穿着单薄的衬裙,听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秋风很冷,但更冷的是我的心。
我忍不住瑟瑟发抖。
陆淮看一眼周围,眉头微皱,脱下西装给我披上:
“很冷吗?坚持一会儿,等办完婚礼,就把婚纱还给你。”
他转身要走,被我一把拉住:
“太短了……西装……那件脏了的婚纱……我和她换……求你……”
我语无伦次,校园里的记忆不断翻涌,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他听懂了,眼神却瞬间冰冷。
“你故意弄脏芊芊的衣服,就为了这个?”
“要我说多少次,芊芊是病人!”
“我不是答应了跟你办婚礼,就非得和她争?”
“林溪,你真让我失望!”
我再说不出一句话,眼睁睁地看他拿走我的婚纱,带顾芊芊去了更衣室。
他刚走,伴娘团就狠狠扯下我身上的西装。
她们合力,将我拖到角落,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谁让你跟芊芊抢男人?老实呆着!不然,我就帮你脱彻底!”
半小时后,衣衫有些凌乱的两个人从更衣室走出来,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我看着陆淮满眼深情,单膝下跪许下一生的诺言。
看着他将他母亲留下的遗物—那枚我期盼了十年的钻戒—小心翼翼地套在顾芊芊无名指上。
一时间,我甚至开始怀疑。
那个将满身伤痛的我护在身后,以身躯对抗十余人小团体的男人;那个抱着我日夜安慰,不厌其烦地说别怕有我的男人;那个因为我答应表白,高兴地满操场狂跑的男人。
他曾经真的存在过吗?
可为什么?
当顾芊芊从国外回来,这一切都变了呢?
3
订婚仪式结束,顾芊芊突然“哎呀”一声,身子软软地往陆淮身上倒。
“怎么了,芊芊?”陆淮立刻扶住她,脸色是我许久未见的宠溺与温柔。
当听说顾芊芊穿高跟鞋磨到脚,陆淮立刻弯腰,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
毫无意外又赢来众人一阵喝彩叫好声。
我想起刚结婚那年,从不下厨的我,笨手笨脚学他爱吃的菜。
滚烫的油星飞溅,在我手背烫起好几个大水泡,火辣辣地疼。
我委屈地给他看,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心疼我。
他却皱了眉,一脸嫌弃:“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自己拿水冲冲,真是矫情!”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顾芊芊回国的日子。
原来,爱与不爱,早就有迹可循。
是我,瞎了整整十年。
陆淮抱着顾芊芊,急匆匆就要去医院。
嫌弃婚纱的长拖尾碍事,他毫不犹豫地两手一撕。
“不要。”
我下意识伸手去拦,却忘了我还被捆在椅子上。
身子重重地跌倒,连同椅背,狠狠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陆淮听到动静回头,却也只是犹豫了一秒。
然后,就义无反顾地抱着他的“新娘”,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人群陆续散去,良久,我才被穿制服的人扶起来—是婚礼的司仪。
他帮我解开绳子,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林小姐,陆先生之前交代,说待会还要回来办一场婚礼,可这……”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T台两边,我精心挑选的鲜花,被人随意采下,撒的到处都是。
餐桌旁,我亲手制作的蛋糕,切得七零八落,被人胡乱丢弃。
还有……那被无数只脚踩过,已破碎不堪的婚纱拖尾……
像极了我的婚姻。
我开口,声音平静地连自己都陌生:“不必了,帮我结算费用吧。”
司仪很快处理完账目,给我开了单据。
看着我身上的伤,他好心提醒:“林小姐,您最好去医院看看……”
“谢谢。”
我点点头,刚挪动一小步,腹部突然一阵剧烈地疼痛,身体不由得蜷缩成一团。
“林小姐,您没事吧?”司仪吓了一跳,“我这就给我陆先生打电话。”
他手忙脚乱地拨号,却始终是忙音。
“也许是陌生号不接,我用您的手机打。”
他拿起手机对着我面容解锁,然后拨号。
我想告诉他别打了,没用的,冷汗却湿透衣衫,疼的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一阵阵发黑,彻底失去意识前,电话终于被接听,耳边传来的,是顾芊芊娇媚地呻吟声……
4
再醒来是在医院。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泪水糊了满脸。
一个荒谬又冰冷的念头砸进脑海。
怎么会?偏偏在这时候?
我想起上个月,陆淮醉醺醺地回来,带着一身陌生的香水味,粗暴地压上来。
天亮前他就走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恐慌攫住了我,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医生办公室。
“恭喜你,林女士,你怀孕了,大约四周。”医生推了推眼镜,递给我一张B超单。
“医生,我……我不想要。”我的声音涩得像砂纸。
医生抬眼看我,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林女士,根据记录,你之前有过三次流产史。”
“这一次如果再终止妊娠,以后……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确定要放弃吗?”
三次流产史……
我摸着小腹,结婚十年,我失去过三个孩子,都是因为顾芊芊。
第一次,新婚不久,顾芊芊回国。
滑雪场上,她“不小心”把我撞下陡坡,我滚落时小腹狠狠撞在岩石上。
陆淮抱着惊慌哭泣的顾芊芊,只冷冷丢给我一句:“你自己站不稳,怪谁?”
第二次,顾芊芊“失恋”割腕住院,我去送汤。
她突然打翻滚烫的汤碗,泼在我小腹上,尖叫着说我要害她。
陆淮冲进来,一把将我推开撞在桌角,只紧张地查看顾芊芊的手有没有烫红一点。
第三次,我谁都不敢说,小心翼翼地藏到四个月。
朋友聚餐,陆淮体贴地递给我一杯水。
我喝了,孩子就没了。
等我找到顾芊芊下药的证据,去找陆淮。
他冷笑着将证据扔进垃圾箱:“明明是你蠢,连个孩子都留不住,竟有脸栽赃到芊芊头上。林溪,你真是恶毒!”
想到这里,我抬头,语气坚决:“我确定,不要这个孩子,请立刻帮我安排手术。”
“好,你拿身份证办下住院,后天做手术。”
身份证?
我心猛地一沉!
半个月前,陆淮破天荒地主动找我,拿走了我的身份证,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掏出手机,拨下那个烂熟于心地号码。
“喂?”
“陆淮,我有急事需要身份证,你现在在哪?我过去……“
“林溪!”陆淮不耐烦地打断我,“我说了吃过饭就回去,你现在这样,真的很烦。”
心底一片冰凉,我闭了闭眼,努力让声音平稳。
“好,我不烦你,只要你给我身份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陆淮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碧水湾51号,给你半小时。”
5
碧水湾51号,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
包间门留了一条缝,我的目光轻易锁定了卡座中央的陆淮。
他慵懒靠着沙发,顾芊芊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合唱的情歌,正达到尾声。
周围人起哄:“不愧是专属情歌,淮哥和芊芊唱的简直绝了。”
推门的手愣了一下,这首旋律我听过。
十八岁那年,我和陆淮约好去领证。
在民政局门口等了整整一天,又拨打了无数个电话。我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不来了。
失魂落魄地回家,却发现,陆淮正坐在书房的钢琴前,一遍遍弹奏这首曲子。
委屈和困惑转化为怒火,生平第一次,我冲着陆淮发火,提分手,并且让他滚出去。
可当他点头说“好”,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我……
最后,是我卑微跪下,抱着他的腿求他别走,才换来了那本迟到的结婚证。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娶我。
可为什么,他又要一次次,向我表白呢?
小腹的隐痛提醒着我此行的目的。我压下眩晕,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芊芊的闺蜜第一个发现了我。
她挡在我身前:“林溪?!滚!这里不欢迎你!”
我没理她,看向陆淮:“我来拿东西,拿了就走。”
顾芊芊拉了拉她闺蜜,转头看向我:“林溪姐,你是来要婚纱的吧?对不起啊,我不小心弄丢了。你不会怪我吧?”
“丢了?”我扯扯嘴角:“没关系。”
绕过她走到陆淮面前,伸出手,“身份证,给我。”
陆淮眉头微蹙。
身后,顾芊芊突然“哎呀”一声,身体猛地向后踉跄,眼看要摔倒!
陆淮一个箭步从沙发上弹起,迅速将她揽回怀里,脸色阴沉地剐向我:“林溪!你干什么?!”
又是这招。
我声音冰冷,指着天花板上的红点:“我连她衣角都没碰到。不信?查监控。”
顾芊芊脸色一僵,抓紧陆淮的手臂,带着哭腔:“淮哥哥,是我自己没站稳……别查监控了,闹大了不好看……”
陆淮看着我平静的脸,怒火被点燃。
“林溪,你的教养呢?”他声音压迫,“给芊芊道歉!”
“给我身份证,我就道歉。”
“你要身份证做什么?”他审视着我。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猛地起身逼近,语带威胁,“林溪,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让你忘了自己是谁?”
宽容?
我简直要气笑了。
“不给算了,挂失补办也一样。打扰了。”
我转身就走。
“站住!”陆淮怒喝。
手腕被大力攥住,骨头剧痛!我被他粗暴拖回。
“我说了,给芊芊道歉!”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淮,心中说不出地疲惫。
可沉默被当成了挑衅,他眼神轻蔑:“我想,应该好好教教你,要怎么尊重别人。”
他冷声吩咐会所的保安:“带她去酒窖。没我允许,不准开门!”
在我剧烈地挣扎中,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一左一右,将我硬拖到负一层酒窖,重重地关上了门。
浓郁地酒香和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住我。
巨大酒窖几乎全封闭,只有高处一个小通风口透进微光。
我尝试拨打报警电话,却没有信号。
“放我出去!”我用力拍打防盗门,无人回应。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我冻得发抖。断腿处钻心地痛,小腹坠胀。
我蜷缩在角落废弃木箱上,意识模糊。
恍惚间,想起那年高二。
放暑假前一天,我被反锁在学校废弃仓库。
又黑又冷,老鼠窸窣。
是陆淮,不顾劝阻找了七天七夜,用身体撞开大门救我出来。
那时的他,是我黑暗里的光。
而现在……
我环抱冰冷的身体,感受温度流失。
酒窖的寒意比仓库更甚,那个曾救我的人,又亲手将我推入绝境。
也好。
当年他救我一条命。
如今,我把这条命还回去。
陆淮,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