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老旧的教师公寓。

何天树已经坐不住了，他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时不时还擦擦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看来这问题很大啊陈老师。”他无奈地问道，“可是您是怎么卷进来的啊？”

“我不是早说了嘛，我和赵局长是旧相识。”陈教授回答说。

“可是这件事情牵涉面这么广，您就不怕引火烧身吗？”何天树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事我没得选。”陈教授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小刘是怎么进入‘冬虎’集团的？那都是因为我在运作。”

“什么？因为您刘星辰才打入的‘冬虎’集团？嘿！陈老师，您到底是有多深藏不露啊？平时教课，适当的时候还玩玩间谍游戏？”何天树真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这可不是游戏，小刘真的被杀害了！”陈教授一点儿也不想开玩笑。

“好好好，不是游戏。那现在我可拜托您，陈老师，别再有什么瞒着我的了？因为我现在也被拖进了这个乱局当中，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我想给刘星辰的死一个交代！他怎么说也是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的发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不瞑目！”何天树一脸激动。

“你亲眼见到小刘的尸体了？”陈教授突然问道。

“没有啊，还没来得及去太平间呢。”何天树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难不成其实刘星辰他没死？”

但这一丝希望立马就被打破了。“不，他是真的遇害了。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是死于什么？我的意思是什么致死？”

“我听分局的田警官说，凶器就是我拿到的那根甩棍，那他估计就是被甩棍给打死的吧？另外，我在我办公室被他们带走前，看到了那甩棍里面有人体毛发，那应该就是被打的脑袋。可能死因是颅骨碎裂、颅内出血引起的并发症之类的吧……”何天树慢慢想着说道。

“错！”陈教授冲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左右两边晃了晃。

“啊？不是吗？”何天树眨巴着眼睛，“我没什么医学方面的知识，况且这种事肯定得问法医，而我连卷宗都没看过呢。”

“你真不知道小刘的真实死因？”陈教授再次问道。

“真不知道啊！我虽然还不算是个正式的犯罪嫌疑人吧，但在郊区分局那一阵子很明显能感到他们对我的防范，生怕我知道多了什么。”

“这你不能怪他们，这是警察的职业本能。”

“好吧，那您或者说赵局长，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何天树问起了此刻最关键的问题。

“想办法获悉小刘死前遗留下来的秘密，然后公诸于世，彻底打倒高冬城这衣冠禽兽！”陈教授朝空中狠狠地挥了一拳。

“打倒高冬城？”何天树一愣，随即说道，“可如果‘冬虎’真的是一个背地里坏事做尽的集团的话，那么，打倒一个高冬城，那他集团内部不是还有其他人吗？‘冬虎’也不至于会倒吧？”

“小何啊，你不了解‘冬虎’这头巨兽，它只有一个脑子，那就是高冬城！只要高冬城进了监狱，‘冬虎’立马就群龙无首，沦为一盘散沙！这个黑恶集团也将彻底垮台！”

“噢，是这样啊。那我能做点什么？”

“唉，本来我和赵局长是希望，你能够把小刘转移到你身上的秘密交给我们，这样的话，我们就掌握了主动，可以一举击垮高冬城。可是……你现在却一问三不知，别说秘密了，你竟然连你发小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么？刘星辰不是在执行任务嘛，怎么可能在我面前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他真的是将他的身份保留到了死啊，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他居然还做过那些我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敢想的事……我现在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还背着袭警的罪名逃亡在外，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唉……”何天树再次坐了下来，摊开了双手。

“现在有一个非常要紧的任务，必须你去做。”

“什么任务？我跟您说，我可从没接受过什么特训啊，一点都不能打！之前您闺女掐我的手都能把我给疼哭，我就是一个只会坐办公室的文弱书生，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那确实是楚韵不对，回头我说她去。但现在我必须给你交代任务，这任务非常重要也非常紧急。那就是你得负责去把刘星辰临死前留给你的秘密悉数找出来，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够办到。因为刘星辰托付的是你，懂吗？”陈教授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可是……关于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根本毫无头绪啊！”何天树急得抓耳挠腮。

“这个不妨，我让楚韵帮你，不论是小刘藏在他个人网络空间的何处，尽管让她帮你找，找到后你帮忙破解就好了。”

“个人网络空间？那秘密不在他身上吗？”

“你傻啊！要是那秘密在小刘身上，在他们杀害了他之后为什么没有搜走呢？就算一时疏忽没有搜到，但是小刘的尸体进了郊区分局的太平间，那里的警察几乎都有机会接触他啊。如果真的有黑警的话，那他估计也应该得手了。其实我更倾向于，那些人杀了小刘之后并不急着取东西，反正他们在分局的内线会帮他们找到的。可是现在过去快两天了，你还是在凌晨和中午分别遭袭，这说明了什么？这不正是说明秘密不在小刘身上嘛！”陈教授觉得这个问题真是太简单了，稍微想想就能够明白的。

“原来如此。”何天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诶？看来您闺女回国来是因为这事啊。”

“不是主要原因，她第一时间赶回来单纯是因为小刘的死，而小刘死了引发的一系列后果都是逐渐显现的。她就是单纯为了小刘而回来的。”陈教授解释道。

“难不成他们两个？”何天树望向了门那边。

“不错，楚韵很中意小刘。”陈教授垂了垂眼皮。

“嘿！”何天树惊呼了一声，他其实主要不是惊讶于陈楚韵和刘星辰的关系，而是今天上午在刑侦队长杨奕军车上时，实习刑警潘知然所提出来的一个猜测竟然真的对了！回想起他所说的那些——

“……他们会不会早就认识，而且甚至有可能关系匪浅？直白点说有没有可能是恋人关系？……刚才何先生说那个陈楚韵一直对他冷冰冰的不想和他多说话，在我看来也有可能不是像何先生说的什么‘官僚做派’。联系上我之前猜测陈楚韵和刘星辰曾经认识而且关系匪浅的话，我先假设……假设啊，假设我这个猜测的前提成立。那么先不论陈楚韵是不是陈教授的女儿，姑且算是吧，这也是假设。何先生刚刚说曾经把自己遭遇的状况跟陈教授通盘说了，而陈楚韵是他‘派遣’——姑且算是‘派遣’吧——过来找何先生的。那么陈楚韵一定从陈教授那里得知了你的状况，而一般人听说了这种情况会怎么想？凶器上只留有你的指纹和死者的残留物，就算你真不是凶手，那你也暂时背上了这黑锅。而当陈楚韵得知和自己关系匪浅的刘星辰很可能是死在你手里的时候，她说不定最开始一点都不想帮你甚至还想让你下大牢甚至下地狱——抱歉我只是假设。但是碍于陈教授对你百般信赖，她不得不暂时放下猜忌，助你一臂之力。之后她甚至就干脆直接带你回局里找上赵局，和赵局细谈的恐怕就是刘星辰一案。另外我还想到，陈教授为什么让陈楚韵来帮你？没准他早就知道陈楚韵和刘星辰的关系呢！……”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何天树喃喃道。

“你怎么了小何？”陈教授见状忙问道。

何天树把刚才想的抛到背后，接着又鼓起勇气说道：“陈老师，您闺女对我似乎有着很大的成见，或者干脆直白点说她可能就认定我是杀害刘星辰——她的心上人的凶手了！您不知道她每次和我待一块时，那简直就是一块冰山！我估计如果这中间没有您老斡旋，我说不定早被她捅死了吧？而且刚才您看给我这手捏的……嘶，现在还疼呢！”

陈教授还没来得及答话，书房门开了，进来的赫然就是——陈楚韵！她脸部阴沉，迈步的时候狠狠瞪了何天树一眼，何天树满不在乎地顾左右等陈教授言他。

“啊哈，楚韵你来了，正好，我们一块好好谈谈，你们先坐。”陈教授招呼道，随即坐在两个对坐的人的中间，“小何、楚韵啊，现在我们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心得往一处想，劲得往一处使，火力得朝一处开。此时此刻算是你们正式开始合作，怎么样？先握个手吧？”

何天树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去，但陈楚韵却是伸得很勉强，在陈教授几番催促后才上前握住。然而接下来何天树就没那么好受了，本来正常的手被陈楚韵突然增强的超大手劲攥得简直连骨头都软了，他疼得直翻白眼倒灌凉气，想抽出手来更加没劲。

陈教授当然注意到了，但他只是不停劝陈楚韵松开，自己当然没上手，毕竟老了嘛，总不能试着去硬掰吧？

但陈楚韵一时半会儿明显不想放松，她斗志满满地望着对面疼得直咧嘴的那张她看不透的脸，心里一直在喊：“使劲啊！你倒是使劲啊！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想使劲吗？我不信你一点儿手劲都没有！”这些话没直接说出来，却在她脸上展现得一览无余。

可何天树哪还有心思去盯对方的脸呢，他忍不住疼竟然都不用另一只手而是直接伸嘴咬上了陈楚韵的手，后者立马撒开，嫌恶地冲到外面的卫生间去了。而何天树则在原地蹦蹦跳跳地甩着自己的手。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何天树冲着无可奈何的陈教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何……”

“照这样下去，我还没被那些黑衣人抓着呢，就被您闺女给整死了！”何天树说着就要往出走，但是没走成，因为陈楚韵已经回来了，堵着门恶狠狠地瞪着他。

“噢！好吧！陈教授，您就让我再好好休息休息吧！”何天树倒退几步，接着干脆一屁股坐到书房的床上，踢掉鞋子躺了上去，整个人靠墙侧卧，没一会儿还装模作样地打起鼾来。

陈教授冲他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抬手制止了陈楚韵想要把他揪起来的冲动，两人一同走了出去，陈楚韵还把门关得咣咣作响。

何天树听了，却只是揉了揉刚才被捏的手，喉管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