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害怕，我说的是真的，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你可以相信我。”古阳似是看出了温良的心思。

“我当然可以相信你，古队长，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从小到大。”

“你说谎，每次你不相信我的时候，你的耳朵都会不自觉地动一下，刚才你的耳朵动了。”古阳冷着脸，说着并不冷的话，温良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些湿了。

狭窄的空间，两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三米的距离，黑白的界限，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气氛有些微妙。

走廊里吹过一阵风，带着一股芭蕉的香气。入秋已不是芭蕉的季节，叶子枯萎，果子干瘪，难得这股香气还异常浓烈，可温良闻过之后，总觉得还是有些寡淡。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芭蕉枯了又当如何呢？

情义抵不过春夏流转，或许没有两个人可以一直同行并肩。温良想起上学的时候，车扬子喜欢上蒋捷的词，温良亦然，但古阳对蒋捷颇为反感。深怀亡国痛，隐居不仕，在古阳看来，这都是不愿精忠报国的借口。

自一开始，两人的想法就是不同的，兄弟多年，也许未能完全了解彼此。

看着离自己三米外的古阳，温良有些不知所措了。

“古队长，可以让她进来吗？”走廊里传来一个男人的问询声。

“可以！”古阳应声，尾音拖得很长，有些沙哑。

熟悉的脚步声，比脚步声更熟悉的香气，温良猜到了来人是谁，不意外，不欣喜。

是车扬子。

“古队长，我的手续都办完了，我可以把我哥带走了吧。”站在监室门口，车扬子冷言看着古阳。

“当然可以，手续齐全，是可以保释的。”

“那就好。哥，我们走。”车扬子冲温良招呼了一声。

温良愣了愣，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古阳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更不明白古月为什么会眼看着古阳就这么放过自己。

一套流程走下来，温良跟着车扬子出了监区。离开拘留所前，他又去看了一眼张千千。张千千被安排了单独的监室，和瘦猴儿的监室紧挨着，不知道是不是古阳察觉了什么，对张千千和瘦猴儿看守得格外严，两人的监室门口都加派了人手，而且都是特勤大队选过来的。

“哥，看来古队长还真看得起我，对我格外照顾啊。”见到温良来，张千千打趣道，“就是这一个人孤单，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说什么呢，我不是人呐，就隔着几根铁栏杆，你就不能跟我说啊！”瘦猴儿在一旁蔫酸道。

两个监室之间只隔了几根铁栏杆，下半部分被墙体封住，可上半部分连窗户都没有，别说是说话了，就是握手也没什么阻碍。这样的监室一般是用来拘留临时人员的，可古阳有意把张千千和瘦猴安排进来，看来是别有用意了。

温良想着，脸冲着瘦猴，对张千千问道，“千千，还有什么话让我给家里带的么，没有我就走了。”

“没什么别的事儿，别让我妈来了。”张千千给温良递了个眼色。

温良会意，点了点头。

“对，就别让你妈来了，有功夫儿看你这不肖子，不如去烟袋巷子的老茶馆喝杯茶侃侃大山，入秋了下秋茶，这时候的最香，可惜我猴子喝不到了。”瘦猴说完，斜着嘴笑了笑，勾起左手食指挠了挠腮，一道银光闪到了温良的眼睛。

瘦猴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戒指，戒指上什么花色也没有，格外光亮。戒指似乎是小了一号，紧紧箍在了瘦猴儿的食指上，食指都被压迫得有些黑紫了，可他从来都不摘，就算进了拘留所，都已长在手上取不下来为由拒绝摘掉。

温良对瘦猴儿食指上的这枚戒指格外关注，总觉得这东西不知是个戒指这么简单，如今见瘦猴儿有意摆弄出来，他有意看了瘦猴儿一眼。

瘦猴儿哼笑着，“能人呐，一进一出跟玩儿似的。好歹一个监室里住过一宿，不算朋友也算室友了，谈不上交情但也是熟人，要走了，咱们怎么也得握个手吧。”瘦猴伸出右手，停在半空。

门口的看守立刻警觉起来，四个人八双眼睛都定在了瘦猴儿的右手上，而温良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瘦猴儿左手食指的银色戒指上。

“怎么了，嫌弃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手艺人，不给面子吗？”见温良没反应，瘦猴儿赫然提高了音量，尖酸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吧。”

“监区禁止大声喧哗，人家不是来探视你的，你老实点儿！”看守对瘦猴粗喝一声，可瘦猴儿也不畏缩，倒是愈发大胆的把右手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了温良的手，“在西京市这个地界儿上，还没有我瘦猴儿握不上的手。”

突然，一声棒喝，看守扬起警棍打在瘦猴儿的肘窝处，瘦猴儿硬生生听着，愣是没吭一声。

温良受力放手，瞪了看守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就觉得左手一紧，小指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再抬头看向瘦猴儿，瘦猴儿左手食指空空如也，银色戒指不翼而飞了。

好手段！温良暗忖，难怪都说这大三元是千王，就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快手，绝对堪称西京一绝了。

“没别的意思，握个手，交个朋友。”瘦猴儿又看了温良一眼。

温良淡淡一笑，没有应声。

之前被温良瞪了一眼，看守大概也实在是恼了，见温良没有要走的意思，高声催促道，“你们还有话要说么，没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走，这不是正规探视时间，不允许和当事人过多接触。”

“温良哥，时间不早了，咱先走吧，外头还有人等着呢，晚了不好。”见场面有些失控，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车扬子接过话茬，提醒温良。

温良正愁着如何脱身，听车扬子给了台阶，温良攥紧了左手，顺势应下，跟着车扬子离开了拘留所。

拘留所外，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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