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

季清濯伸出的手最终落在然霜滚烫的额头，一接触到那滚烫的热度，浓眉顿时紧皱：“既然病的如此重，为何不去找太医医病？”语声竟是有些严厉的。

林寿一呆，随即回神落寞道：“季大人，您真是说笑了。我们这样丢到掖庭司的罪奴，哪有什么资格请太医医病呢。不过是丢到这里，慢慢等死罢了。”

季清濯盯着然霜清丽面庞，冷然良久，忽而猛地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顿住脚步道：“好生照顾他，我会请太医来给他看病。”

林寿喜极扣头：“真是多谢大人恩德，多谢大人恩德！”

等到人走远，林寿还去门边观望良久，才急急转身将门掩上。并走到屋中抬头四望，压低声音呼唤：“大皇子，大皇子，您可还在？”

一道黑影悄无声影落在他眼前，吓得林寿差点心脏停跳，捂着嘴巴硬是憋回了叫声。

萧辰顺若有所思地收回远望的眼神，又回头为然霜把了一回脉，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交给林寿，交代道：“这是准备给他用的伤药，你先收着。还有待会儿太医若来，便将此物呈上……”然后一句话未再多说，翻窗消失与夜色之中。

林寿翻看手中药，扑鼻一阵清香。他认出这是宫中相当珍贵的美容祛疤圣品，最是美肤生肌，后宫多少妃子争夺也不见能得多少。

他往前也曾在主子那里得用过，没曾想这大皇子却弄来一整瓶给了恩人。

摸摸头，这大皇子待恩人可真是好啊——林寿不由又回想起自己，不禁心中又乍起悲凉。

正自站着愣神，门外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林寿赶紧引对方进来医治，太医一把脉，整个人就愣住了。

指着然霜忽而就惊疑不定：“这……这……她乃是……”

林寿见状，一手赶紧将萧辰顺交代的东西递上去，果见太医握着手中宫印，再不敢应声。林寿压低声音，沉沉道：“殿下说了，今日之事太医只管救人便罢，其余的，还是忘掉为好。若有一句多余风声露出……”

后半句戛然而止，太医早已浑身一震，俨然从命。

战战兢兢将人治好，太医几乎夺门而出。却不想在掖庭司门前又撞见季清濯。

“赵太医，那小太监如何？可有什么异样？”

季清濯这一问，险些将赵太医吓出端倪，好在人老姜辣。赵太医只摸了一回长须，就镇定下来回道：“并无什么异样，只是这热病发的凶险，恐要好生修养才行。”

“果真？”季清濯不知为何，总对这叫小然子的太监觉得不对劲儿，遂毕逼近太医低声问，“赵太医，若有线索露过，妨碍本官调查公务，恐怕到时皇上问及，本官也不好交差啊！”

赵太医拧眉，心道这季清濯真是好生难缠人物。遂心念一转上前一步凑近了道：“若说有异，便是那小太监身上所中剧毒未清罢。”

“剧毒？”季清濯倏忽捏紧剑柄，眼色立刻深沉数度，“何毒？何人所下？可有药可解？”

“噬心散，每三月发作一次，发作时能将人活活疼死。此药本是禁药，为皇上私刑时所用，没想到竟有人滥用……”赵太医说到一半，赶紧转开道，“不过我看那小太监身上毒也解了，只是余毒未清才引发高热。”

放走赵太医，季清濯左思右想为何小小一个太监，值得人这样下毒。他记得，这名为小然子的小太监，原是惠妃宫中当差……

翌日，皇帝龙撵抬进紫薇宫。

青娥急匆匆进来禀报：“娘娘，皇上他来了。看其气势，很是汹汹啊！”

惠妃一震，青白交加面色微凛，扬手让婢女退下。待那九五之尊大跨步走进来，才面色陡然变作虚弱，颤颤巍巍从榻上扶身而起。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咳咳咳……”原本柔媚声音，此刻飘零如柳絮。令原本一肚子窝火的大祁皇帝萧绍战，立时咽了一半的怒气。

“爱妃缘何两日不见，却就得了疾病？”萧绍战没有上前，只负手站在榻前，神情仍旧阴森。

“皇上，臣妾自以为御下无方，犯了过错，一时心中愧疚难当，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惠妃即便在病中，亦是难得的美人，而且她脂粉未施，一身清幽的装扮，似乎更加惹人怜爱些。

“爱妃既然明白，就更应清楚，朕最厌恶那些欺君擅权之辈！”萧绍战语气一重，怒气重又勃发，“朕问你，可有插手掖庭司，与宦官勾结？”

惠妃大震，往地上扑倒扣头惨呼：“皇上冤枉啊，臣妾一直身居后宫，又怎会插手这些事呢。皇上，求求您明察啊。臣妾几乎日日同皇上朝夕相对，又怎会有心思去插手那些琐碎事……咳咳咳……”惠妃拉住萧绍战衣摆，那是哭得涕泪交加，梨花带雨。

再加一通柔弱如柳的咳嗽，就更是袅袅不胜波澜了。

萧绍战原本恼恨的心情，这时稍霁。只森森然居高临下盯着脚边的女人，一手缓缓抬起其优美如玉下颌，冷冷说道：“你最好是没有插手，朕明明已经那样宠爱你，你若胆敢背叛，朕就杀了你！”顿了顿，龙目之中凝出森然恨意，继续道，“他这样待朕，阿青也这样待朕，难道你，也要这样待朕吗？”

听到这话，惠妃浑身巨震。她盯着眼前血丝夹杂的眼神，心中骇怕极了。

“不会的，臣妾不会的　，臣妾永远不会背叛您的。”下颌一阵剧痛，惠妃却不敢稍稍躲开，她知道一旦皇上提到了那个不可提起的名字，就很容易情思恍惚，情绪暴戾。

她现在还不想激怒皇上，她便只柔声求饶，一遍一遍重复自己不会背叛，更不会那样待他。

突然，萧绍战眼神一变，突然将惠妃大力揉进怀里。惠妃吓得几乎惊叫出声，拼命忍耐，才忍住没有挣扎。

耳边是念念有词低语：“阿青……阿青……你恨朕吗？你是不是恨朕？你不该……你不该背叛朕……不要恨我……不要恨我……”颠倒无序话语，其中隐然丝丝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