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发烧,足足烧了三日才退。
然霜在醒转时,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炸开一样疼痛。
“唔……”她茫茫然盯着简陋的屋顶,嘤咛出声。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浑身痛的这样厉害?
这时耳边听到林寿满是惊喜的声音,“恩人,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然霜微转瞳眸,开口问道:“林寿……我怎么了?”声音竟是出奇的沙哑难听,她感觉仿佛有磨砂纸擦过喉咙,掀起一阵揪心疼痛,“咳咳咳……”
“恩人,您已经晕迷发热三日了。”林寿端来粗茶未她喝下,说出的事实将她惊了一跳。
“什么?”
竟是已经整整三日了?她狠狠压住抽疼的额头,脑海里回想出一些零星片段。池塘……金针……萧辰顺?!
“是谁送我回来的?”她转瞬沉着脸色,低低询问。
“恩人,是大皇子送您回来的。他一将你送回来,您就发热了。不过后来季大人开恩,特地为你请来太医治病呢。”
季清濯?这怎么又跟他扯上干系了?
然霜拧紧眉头不语,林寿此刻倏忽聪明了一回,仔仔细细将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净。
正自思索间,门扉突然重响。然霜抬眸,见那刚上任的王公公并着身后几个眼熟的阉狗,正大摇大摆走进来。
见她醒了,王公公遂咧嘴一笑道:“既然都醒了,就下地干活吧。”
态度竟是与初初见到时,要差了不知凡几。
然霜拧眉低首不语,倒是林寿着急道:“王公公,您看小然子大病未愈,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这下地干活,恐怕……”
王公公还未及说什么,他身后的那个大太监却先脸色一沉,甩动浮沉,道“既然都是罪奴贬到这儿受罚的,哪里还能这样娇贵?”然后竟然上前给了林寿窝心一脚。
“还不赶紧给咱家滚去干活儿,美得你们!”
很显然,被越位而出的王公公脸色顷刻变得极不好看。在背后望着那大太监的眼神,一瞬阴森森的。
而这一幕,皆被她与林寿尽收眼底。
“王公公开恩啊。”林寿焦急上火,猛地想到一记,便说道:“那要不奴才替小然子做吧,他的活都给奴才做,求高公公您成全。”
“嗯?”王公公居高临下盯着跪到自己跟前的小太监,眼神奇异地上下打量,随即眼底神色微闪,便点点头道,“你倒是个仗义的,那咱家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他的事便由你来办吧。”
这时那大太监却偏要同他过不去,抑或非要同然霜过不去一样。阴阳怪气道:“王公公,这样做恐怕不妥罢?这贱奴先前犯事儿被丢进来时,可有上头着意交代过,必定好生管教管教。您这样仁心仁德的,该当如何与上头交代呢。”
然霜眼神一瞬冷沉,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管教?贱奴?
真是没想到,惠妃即便被禁了足也要发狠要她的命。
而在这时候,王公公却慢悠悠一笑,将浮沉换到另外一只手,淡淡然道:“陆公公,咱家来这儿,却是只知按规矩办事儿,罪奴到此只是惩戒,并没有强要他人性命的先例。况且,也不知陆公公你口中的上头是哪个宫里的主子啊?”
一句话,说的陆公公脸色全黑,眼神慌乱闪烁。
只道现今皇上在位,虽是最重刑罚,但也最为痛恨后宫擅权之事。若是被人抓了这个把柄过去,岂不是自己绝了自己的后路?
“王公公您说笑了,我说的上头,那自然是皇上陛下了。”说着弯腰低头,笑的狐狸一般谄媚柔顺。
“哼!你知道便好。”王公公从眼角睨了一眼,冷冷哼道,“既然知道了规矩,你们只管都下去办事便罢。”然后眼神转到林寿身上,低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干活!这一院子木材可都归你劈了,要是耽搁了御膳房烧菜做饭,咱家就拔了你的皮!”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多谢王公公成全,多谢王公公成全!”林寿忙不迭磕头谢恩,起身就刮了出去。
王公公临走之际,回头望一直不曾言语的然霜一眼,冷淡道:“即使病了,也只准你休息一个上午,午后也要出去干活,可知道了?”
“是,奴才知道了。多谢王公公……仁心。”然霜装作病弱可欺的模样,声音抖抖索索,整个人还低头撘脑的。
王公公皱眉,盯了她一眼,方才转身出去。
而后跟出的人一个个都死死盯着她,要么冷哼,要么不怀好意的讽笑。那模样几乎赤裸裸在告诉她,小心自己个儿的小命!
然霜等他们全数转身,方才冷笑。这几个狗太监,正是先前惠妃一脉的余党。
往前一直跟着掖庭司前掌事公公身后狐假虎威,折磨掖庭司里的宫人。方才那陆公公的话甚是明显,这往后还要接着“照顾照顾”她呢。
不过……然霜转念一想,那王公公似乎总是很注意自己,那种打量的眼神……他到底在看什么?
而且很明显,这王公公非是惠妃一脉。结合先前这王公公话语里试探的意思,她突然福至心灵。
恐怕这王公公合该是婉贵妃一脉的,这正趁着机会,与惠妃争势呢。
呵!还真是正合我意。
午后,然霜没有让人来得及发作,便早早去了院子里劈柴。显然,林寿已经劳作了一上午,身后劈好的柴火堆放起来,比人站直了都高。
然霜抡起斧头重重劈下去,柴火立刻四分五裂,变成尺寸相同的四瓣。这一幕显然看呆了一旁的林寿。
只见他呆呆盯着地上柴火,又回头望她,咋舌道:“恩人,你劈柴好生厉害啊。你是如何办到的,也教教我吧。”
然霜惊觉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立时在陆公公的视线下,装作茫然地摸着后脑勺,傻乎乎道:“我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可能是凑巧,这木材很好劈罢。”
林寿这时上前蹲地研究,并拿起她身后的木材作势劈下道:“恩人,你歇会儿,我来干这些粗活。你大病未愈,做不得这重活的。”
然霜心头大骂林寿,正要阻拦他却已经晚了。那陆阉狗已经上来踹了狠狠一脚,直接将林寿踢得翻了几个跟头,“狗奴才,咱家让你干活,不是叫你来逗趣儿的!我看你们都是欠打了!”
竟然直接拿起来柳条,趁乱狠狠挥向然霜和林寿。
这柳条韧劲儿很大,这陆阉狗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每一下都打的极有水准。然霜这种精通一些逼供手段的顶级杀手,立刻就能明白。这一柳条抽上身,不说表面一点痕迹都没有,那内里可能已经筋断肉碎了。
“啊!啊!啊!”林寿这厮就是个憨货,被打了也不躲,而是反身将她牢牢抱进怀中护住,让柳条劈天盖地落在自己的后背。
然霜当场愣住,在一声声惨叫下,她挣扎地握紧双手。最终在林寿脸上也被抽出血痕时,猛地伸手将柳条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