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坞可直通前楼,一行四人来到堂中时,场面比之昨晚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像是楼里打手的一方鼻青脸肿,有几个的脸上和胳膊上还见了血。原本好好摆着的酒桌通通倒在了地上,有些已缺了腿角,汤汤水水锅碗瓢盆洒在被扯下来的纱幔上,一片狼藉。角落里一群被扣住的客人和姑娘,模样与昨晚的打扮不同。唯一一张椅子上坐着的,赫然就是昨晚被扔出去的那位仁兄。
“不候楼倒是别致的紧,原以为是花楼,不曾想白日里还做些正经酒楼的营生,昨个儿抽爷是吧,搜刮爷的钱财是吧,啊!老娘儿们,特么谁给你的胆!来呀,给我砸,狠狠地砸!今天不让你这楼关门爷不姓齐。”杜恒在听到“老娘儿们”时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这人说话实在是难听,简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着刺头起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往四人站着的地方走来,杜恒忍不住挡在袖娘身前想开口回怼,却被十二拉住,朝他摇头,示意莫上前,因为袖娘已经一鞭子甩出去了:“齐公子,国公爷的身子骨可还硬朗,他老人家可曾知道你来这闹的两场?”
今日这鞭子失了威风,被一把攥在了那齐公子手里,袖娘想抽却是抽不回来了。
“有意思,爷回城的消息府上还没收到呢你就知道爷是谁了,看来这么多年,爷还是郢都城里一号人物啊哈哈哈,看在你知道爷的份上,这样吧,只要你过来给爷磕几个头,让爷抽几鞭子,这楼,爷今儿就不砸了。”齐公子手上使劲拽鞭子,本以为那老鸨会被自己踉跄着拽过来,不想那女人竟二话不说弃了鞭子,害他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摔去。在场诸人也没想到掌柜会松鞭子,看掌柜常年在腰上系一段小皮鞭,昨晚还抽的那么利索,只以为是使鞭的高手,如今这一下才让他们想起来,这鞭虽然在众人眼皮底下晃荡了好几年,可昨日确是实打实第一次用。
杜恒不知个中原委,也不知这齐姓公子是个什么身份,只盲目相信他新认的婶子是个擅使小皮鞭的高高手:“袖娘婶子,你怎么松手了,这天子脚下理法昭昭,如这般寻衅滋事,就算抽死他丫的咱也是有理的一方,没在怕的。”此人一不小心漏了点村里的匪气。
袖娘嘴角抽了抽,淡定回道:“手生没力气,拉扯不回来。”
杜恒:“……”
三宝的注意力则全集中在摔了一跤的齐公子身上,然后像初初见到杜恒时那样开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个人好搞笑,拽根鞭子还能摔个四脚朝天。”
十二抚额:掌柜是个花架子,阿恒是个二愣子,三宝不知事,自己是个文弱的账房,楼里的打手安逸日子过久了也不禁打。不靠谱,全是群不靠谱的,啧啧啧。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了袖娘和三宝身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爷这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齐公子愤愤扔掉手中的鞭子站起来抖抖灰,往四人组气势汹汹冲过来,借着冲势撞开了有所警惕的十二,凭着体重反弹了凑上来的杜恒,仗着身高踹翻了捣乱的三宝,眼看一记瓷实的拳头就要往袖娘脑门上轰。
只听“咻”地一声,那拳头堪堪停在了袖娘鼻尖,接着是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人倒地的声音。
“方才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还望国公爷见谅。”门外传来一个轻俏的声音。
“逆子无状,久居扬州不知轻重冲撞了楼主,还望楼主大人大量能让老夫将这畜生带回去好好管教。楼里一应损失,清算过后皆可报往齐国公府。”苍老倨傲的声音明显不买那后生的账,兀自朝里而来。
“好说,不候楼损一赔十的规矩国公爷想必清楚,慢走不送。”袖娘的声音四平八稳。
“……走!”
“今日差错在不候楼,诸位客官酒席全免,另赔偿一两银子的医药费,十二,后续交由你处理。七七,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