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怀孕第10周，我从生殖科毕业转到了妇产科。

宝宝挺乖的，各项指标都长得很好，只是迟来的孕反，让我整整瘦了10斤。

我觉得一切都挺好的，比起当年取卵的腹水经历已经算轻松了。

孕27周的时候，陈延终于同意离婚了。

从民政局出来。

「你看，今天的天空很漂亮。」我对陈延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而是定定的看着我。

我低头看着手里绿色的离婚证，笑了一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脆弱，不需要太过执着。

「谢谢你过去的陪伴，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在见面了。」我对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婧婧、婧婧、婧婧...」

我听到他在背后一遍又一遍低声呼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我已经学会放下了，希望他也能学会。

回家的时候，我路过周甜的公司。

怀孕后口味变得很挑剔，吃多少吐多少，周甜从她公司附近买了一种燕麦拯救了我。

「甜甜，家里的燕麦吃完了，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

「啊！？」

周甜顿了一下，「你在家等着，我今晚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我现在在你公司附近，我可以自己去买。」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甜甜？」

「那家店倒闭，你别担心，我加了老板娘的微信，今晚给你送过去。我有点忙先挂了。」

莫名其妙。

晚上，周甜一进门就大喊，「离婚快乐！」

我忍不住笑了。

等她把搬了一箱又一箱的水果和补品搬进我家，我又有些发愁。

「我又不是猪，吃不完。」

「尽管吃，很多都是供应商送的，这是你要的燕麦。」

「这么好吃的燕麦，怎么就倒闭了呢。」我替老板觉得有点可惜。

「哈哈，谁知道呢。」

周甜毫无形象的躺在在我家沙发上，忽然说，「杨超升职加薪了，这周六请吃饭，林予川也去，你去吗？」

我愣了一下，好久没想起杨予川这个人了。

「不去了，我周六要去医院做耐糖检测。」正好可以避开。

「叔叔阿姨回老家了，那我也不去吃饭，陪你去医院。」

「别别别，你男朋友好不容易请吃饭，我可不敢让你陪。」

「那你怎么办？」

「除了你，我朋友多着呢。」

13

我撒了一个小谎，和陈延结婚后，我的朋友并不多。

我在网上搜索糖耐是否可以一个人去，正反两面回复都有，更多的是建议找个人陪同。

不想一个人太过凄惨，我在某软件上找了一个陪诊。

对方给我的第一印象挺好的，看上去挺专业的，还很细心的提醒我需要带哪些资料。

第二天上午，我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

一下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医院门口的树下，低头看着手机。

林予川？

那一刻，我有点惊慌，下意识的低下头从旁边绕过去。

「怎么，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吗？」

脖子后的衣领突然被拉住，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头就看到林予川口罩下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瞬间心口剧烈的颤动。

「呵，好巧啊，人太多没看见。」我移开视线。

「走吧。」

走去哪里？

「你先走吧，我在等人。」我说。

「你等的人就是我。」

林予川扬起眉毛看着我，又补了一句，「木鱼。」

我的脑袋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木鱼不是女的吗？

头像明明是一条粉色的鱼，哪个男生会用这么少女的头像。

很难让人不误会。

「我可以退单吗？」我小小声的问。

「不可以。」

我不是很懂，他明知是我为什么还要接单。

他不是很讨厌我吗。

医院过道人很多非常拥挤，林予川小心翼翼的护着我的肚子，几乎把我整个人虚拢在怀里。

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体香味。

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边，痒痒的。

我的心跳的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跳出胸腔。

「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嗯？」

林予川低头看着我。

「有点晕。」我老实说。

「这里人太多了，前面会好一点。」

在林予川的帮助下，令人闻风丧胆糖耐开始了。

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越喝越齁的慌，恶心、头晕，胃像火烧一样。

害怕吐了还得重来，我只能强忍着。

「很难受吗？」

林予川眉头紧锁的看着我。

或许是因为生理不舒服的原因，此刻的情绪被无限放大，那些被我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也一拥而上。

「林予川，我好难受。」

林予川盯着我，眼里充满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知道，婧婧乖。」

大二那年我半夜发烧，打不到车，最近的诊所距离学校三公里，他背着我跑了三公里把我送去诊所。

一路上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婧婧乖，很快就到了。」

我好想问，林予川，是因为婧婧不够乖你才走的吗？

14

陪诊的任务完成后，林予川坚持把我送到家门口。

「可以了，就送到这里吧。」

他站在我家门口不走。

我有点尴尬。

「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吗？」

不想。

可他都开口了。

妈妈教我做人不能没礼貌。

「进来吧。」

我给他让了一条道。

林予川径直走进厨房，出来时给我倒了一杯温水，「你先进房间休息，我做好午餐叫你。」

我怔怔的看着他，脑子有点不够用。

「陪诊的服务结束了，你忘了杨超请吃饭吗？」

「他没有你重要。」

他把我推进房间，看着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才离开。

隔着一扇门，我听着门外传来的做饭声音，心里有点悸动。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可我没办法拒绝他的主动靠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突然小腿抽筋把我痛醒了。

好痛。

「抽筋了吗？」林予川推门进来。

「小腿。」

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林予川坐在床沿上，把我的小腿架在他的大腿上，精准的找到抽筋的位置揉捻按摩。

疼痛感渐渐消失。。

我看着帮我认真按摩的林予川，觉得这一刻很温情。

「可以了，谢谢。」

我想把小腿收回，没成功。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问，「平时抽筋怎么办？」

孕晚期抽筋的频率越来越高，时常半夜抽筋痛醒。

「平时很少抽筋的。」

「余婧，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频繁的眨眼睛吗？」

我怔了一下，瞬间觉得很难堪。

其实也没什么，离异单亲妈妈，孕晚期身材浮肿、行动艰难，咬咬牙、笑一笑就挺过去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林予川，与眼前这个衣着得体，英姿飒爽的男人对比起来，我的落魄简直无所遁形。

过往的一切涌上心头，我竟生出了莫名的怒气。

「林予川，今天到这里结束，你走吧。」我冷声说。

这次，我成功把小腿收回。

林予川沉默的看了我一会，退出了房间，随后我听到了大门落锁的声音。

他真的走了。

我平复了情绪走出房间，发现餐桌上放着没开动的饭菜和两副餐具。

久别重逢的故人，原本可以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被我搞砸了。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无比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