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天空下起了小雨，我被困在医院门口。

手里的三明治被我捏得不成形状，明明很饿，却毫无食欲。

「你准备在这里站多久？」

林予川突然出现在我旁边，我被吓得一跳，怔怔然的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看得人心里发怵。

「我送你回去。」

「不用。」

「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打算一晚上站这里吗？」

我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有点动摇。

「我可以自己打车。」

「能打到车你刚才为什么不走。」

我无话可说，下雨天确实不好打车。

我不松口，两人一直僵持着。

「余婧，我不吃人。」

我听到林予川咬牙切齿的声音。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生气了。

我低头看着被雨水打湿的鞋子，小声解释，「真的不用了，刘医生更需要你。」

林予川叹了一口气，声音放轻了些，「她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是她让我先送你回去再接她。」

最后我只能跟着他去了地下停车场。

我在副驾驶和后座的车门之间犹豫不决时，林予川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嗤笑道：「真把我当成出租车司机？坐副驾驶。」

「如果刘医生介意，我可以坐后面的。」

这话说的连我自己都觉得绿茶。

「她为什么要介意？」

「......」

我最后还是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宝马X7，明明是宽敞舒适的车位，我却觉得很拘谨。

有一点怀念他以前的小破车。

大四毕业那一年，林予川买了一辆二手的国产车。

他有空就带着我们出去玩，那时副驾驶的位置永远是留给我的。

每次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总会给我一点抓不住的希望。

「鞋子湿了擦一下。」

林予川递给我一盒纸巾，打断了我的回忆。

「哦。」

我低下头，看见湿漉漉的鞋子把车地垫弄得到处都是水渍。

有些难堪，我连忙抽出纸巾拭擦。

「鞋子湿了擦脚，你擦什么地垫。」

林予川没好气的说，「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车外的雨滴敲打玻璃，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车内却安静的可怕。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我有很多的话想问，却不敢开口。

六年了，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眼见车子开入我家小区的停车场，我松了一口气。

「生殖科、晚上。」

林予川突然开口，「他为什么没来接你？」

我心里一沉，如鲠在喉。

「怎么不说话。」

明知故问。

「刘医生没告诉你吗？」我有点生气。

「她从不说病人的隐私。」

「既然你知道这是隐私你还问。」

林予川被我呛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

场面再次变得很尴尬。

我的心里像被压着一块石头，无法喘息。

车子停稳后我丢下一句谢谢后落荒而逃。

我觉得很难堪，很丢脸，六年后的重逢是在我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

我无法释怀。

11

回到家后，我找到了林予川的微信头像，点了进去。

上一条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年前我转给他的婚礼邀请涵。

他一直没有回复。

在我犹豫不决，要不要把三明治和车费钱转给他时，周甜的电话打了进来。

「婧婧，你搬到了云溪苑？陈延为什么没陪你去医院？」

我怔了一下，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你和林予川联系了？」我猜。

「嗯。」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你知道他回来了？」

其实我心里隐约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结婚前一个月，他主动联系我们的，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

周甜小心翼翼的解释，「这件事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结婚了，我们觉得没必要。」

我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苦涩无比。

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醒悟，原来一直是我自欺欺人。

对林予川而言，我连当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他一直挺不容易的……」

「甜甜，我不想知道。」

我曾经喜欢林予川，喜欢到无法自拔。

我每天下午会绕一大段路回宿舍，只为路过篮球场，偷偷看他打篮球。

我患有重度社交困难症，却主动组织各种聚会，只为见他一面。

我读他喜欢的书，只为和他多些共同的话题。

我以为他是一个忧郁、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于是我主动向他走了九十九步，把最后一步交给他。

他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

三年后他回来了，联系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我。

不想再做那个被讨厌的人了。

我点进林予川的微信，按市价把三明治和车费钱转给他，找到后台的删除键，毫不犹豫的按下。

都过去了，再多的感情也被这六年的时间消耗掉了。

以后就做个陌生人吧。

「婧婧，你没事吧？」周甜语气里有些担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甜甜，我要做单亲妈妈了。」

我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件件告诉她。

「你真的要离婚了？」

我听着这语气怎么这么高兴。

「真的。」

周甜突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语气有点严肃，「婧婧宝贝，需要我现在过去陪你吗？」

「不用，我真的没事。」

我忍不住摸了摸肚子，笑着说，「我没那么脆弱，我是一个坚强的妈妈。」

我和周甜聊了很久，她突然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那个人吗？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我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林予川。

周甜的语气太认真，我差点就信了。

可是。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他都结婚了。

「别乱说，我不做小三。」

「什么小三？」

「你不知道吗，他老婆怀孕五六个月了，是今天帮我看诊的医生。」我想起了温柔的刘医生。

「怎么可能？你肯定误会了。」

「没有误会，刘医生亲口承认的。」

晚上回头看的那一眼，林予川小心翼翼扶着对方的样子，他应该很爱她。

「他老婆挺温柔的，两人挺配的。」

周甜沉默了一会，接着我的手机震个不停，她给我发了一顿猛男照片。

「喜欢哪个和我说。」

我哭笑不得。

「甜甜姐，行了行了，我手机要炸了。」

「我决定第三张和第六张挺好的，你看看那肌肉，馋死人了。」

「姐，我现在还没离婚呢，不考虑。」我坚决的拒绝她。

更何况我不打算再谈感情了。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的微信申请。

是林予川。

我看了一眼，反手退出那个页面。

下午周甜又给我打电话，林予川让她转告我，他没结婚，是我误会了，那是他姐姐。

我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

误会了又怎样，我对他而言不过是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