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约了周甜，傍晚出门，推开门就被一股扑鼻而来烟味呛得难受。

我透过烟雾看到了陈延，他脸色憔悴，一脸的颓然坐在我家门口，地上堆满了烟头。

对于他的出现，我很是愕然。

自从搬出来，我们再也没见过。

他要做什么？

我心里有点害怕，第一反应是关门。

他伸出一只手把门挡住，双眼猩红，一声不吭的看着我。

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陈延，你别这样，太难看了。」

「婧婧，求求你跟我回去。」他说。

「你不在的这两天，我发现自己不能没了你。」

「早上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回房间亲亲你，想起来你走了，我越想越难过。」

「阳台上还挂这一件你的衣服，我不舍得收，总觉得你还会回来。」

「昨天走在路上突然下起了雨，如果你还在，一定会提醒我记得打伞别淋雨。」

「我想了很久，是我的错，是我一时想不开，是我鬼迷心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会加倍的爱你和爱宝宝。」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延的眼泪。

我的心里生起了一股难以名状复杂的情绪，三年的感情，一帧帧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从我脑海里闪现。

我的鼻子有点酸。

可我知道，我们之间那一道小小的裂缝，即使修复了也还会留下痕迹。

我不愿意用未来去赌。

以后，或者更久，他是否真的能接受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不想去猜想。

「陈延，我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你了，给彼此多留一些体面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平静，「把离婚协议签了，再约个时间去民政局。」

「我不同意离婚，我不离婚！」

陈延突然扑向我，面目狰狞的朝我大吼，「余婧，三年了，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说啊！」

我被他推撞在玄关的鞋柜上，吓得连忙护住肚子。

间隙中按下了旁边的可视电话。

物业和保安很快赶来把陈延和我分开。

「余小姐，你没事吧？」物业管家问。

「我没事。」

「需要我们帮你报警吗？」

「报什么警，她是我老婆，没见过夫妻吵架吗？」一旁的陈延怒吼道。

报警？

我一直害怕把场面搞得过于极端，总想要维持最后的一点体面。

方才的场面我仍心有余悸，这种不可控的情况下次还会发生吗？

我看了一眼陈延，对物业管家说：「帮我报警吧，谢谢。」

「余婧！老婆！别报警，我不过是太爱你了。」陈延哀求我。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爱吗？

那是爱吗？

我平静的看着他，「你确定你是爱我不是爱自己吗？试管的三年，你把我推到最前面，明明有问题的是你，在你父母面前你有维护过我吗。是爱吗？你不过爱你的自尊心吧。」

「陈延，我受够了。我性格软弱谁都可以捏一下，但你知道的，我一旦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我决定不要你了。如果你不愿意离婚，我会起诉离婚。」

送走警察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给周甜发信息取消晚上的饭局，然后赶往医院挂了一个夜诊号。

陈延扑过来那一下力气不小，我担心肚子里的宝宝。

「B超看不出太大的问题，这几天留意一下有没有红色的分泌物。」

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医生又语气温柔的安慰我，「不用太担心，你的各项血值都很好，注意多休息。」

我轻呼了一口气，飘落在空中的心才真正落地。

「谢谢医生。」

我整理衣物从检查室的病床上站起来，忽然有一点晕眩。

「怎么了？不舒服吗？」医生问。

「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缓了一会，头不晕了我才解释说。

「一定没吃晚饭吧，刚才还抽血了。你在门口的休息区坐一下，我家属去给我加餐了，我让他顺便给你带点，三明治可以吗？」

「不用了...」

「低血糖不是闹着玩的。」

医生一边对我说，一边拨打手上的电话，「予川，我有个病人没吃晚饭，多买一个三明治。快点哦，我和宝宝不能饿。」

予川？

熟悉的名字。

自然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离开这个城市很久了。

我没忍住多看了医生两眼，这才留意到她宽松的白大褂下面微微隆起的肚子。

原来她也是个孕妇。

好巧啊。

夜晚的医院格外安静，只有医生和病人刻意放轻的谈话声。

我坐在值班医生门外的等候区，忍不住思绪放空。

没多会，我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面孔正走过来。

虽然带着口罩，我还是认出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予川。

原来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林予川。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年没见，他整个人清瘦了许多，却更加成熟和坚毅。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林予川从我身边经过时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等我回过神时，他已经走进了刘医生的办公室。

「空调温度太低了。」

林予川对里面的人说，我听出了语气里的无奈和宠溺。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轻不重，令人舒适。

「不低，孕妇怕热。」

刘医生笑着站起来，从林予川手里的袋子拿出一个三明治，走出来递给我，「吃完再回家。」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三明治。

林予川看了我一眼，低声询问刘医生，「和你换一下可以吗，她不吃吞拿鱼。」

我愣了一下，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啊，他还记得我不吃吞拿鱼的。

「我都可以。」

刘医生爽快的同意了，眼神在我们身上来回打量，「你们认识？」

「同学。」

林予川从袋子里拿出另外一个三明治递给我，「这个是鸡肉的。」

「谢谢。」

我手足无措的接过。

气氛变得尴尬。

向来不懂得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寒暄了几句，我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转角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林予川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刘医生回办公室。

刘医生的家属和她挺配的，郎才女貌。

我有点羡慕。

只是羡慕，不是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