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需要下葬的不只有今天出事的五人，还有三叔和四堂兄。

按村里的规矩，本是需要停灵七日。

但恶灵之说引得人心惶惶，除了四叔外，所有人都支持立刻下葬。

「该填土了。」

大堂姑轻声提醒四叔。

我静静站在远处，看着四叔抓起第一把土。

林家姐弟尚未成家，我作为堂弟，按理来说也该送他们一程。

但四叔不愿见我，我只好和梁永这个外姓人一起，站在最远的角落。

太阳西沉，灵柩上的土也越来越厚。

「走吧。」

烧完纸，按规矩绕着墓地转了三圈，大堂姑扶着四叔转头离去。

「不再上炷香吗？」

不知是谁的提议。

我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四叔第一个回去。

他一言不发，从包里掏出三支香点燃。

「这香还挺正。」

说话的是梁永。

「比我师父留下的几支沉香都不差。」

我愣了愣。

沉香？这不是檀香吗？

20

就在我疑惑的一瞬，涌入我鼻腔的气味变了。

从古朴的檀香，变成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这香不对劲！

我立刻反应过来。

四叔手里的香已经插了两支。

还剩最后一支，绝不能让他插到坟地上。

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多说，捡起石头向四叔扔去。

靠着小时候打水漂的准头，香被我打断，落在地上。

此时我也反应了过来。

下葬之后是不能回头的。

之前喊我们上香的声音就是圈套。

在回头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入套了。

之后我们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在自身认知基础上产生的幻觉。

好在梁永算是半个道士，平日里点的都是道教沉香。

而我的大学附近有座寺庙，经过时总能闻到檀香味。

我们对香的不同认知成了破绽，让我抓到机会，看破了幻觉。

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安全了。

看着坟前沉着脸的驼背阿婆，我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21

香被打断，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四散奔逃。

除了四叔。

他依然愣在原地。

「你有什么办……」

我焦急地问梁永，却没能说完整句话。

驼背阿婆的手伸入了四叔的胸膛，掏出了一颗鲜红的心脏。

血液蜿蜒流进土里，四叔的身体直直倒下。

「林家人的心，也是红的啊。」

她哑着声说了一句，将心脏整个吞了下去。

然后将目光缓缓转向我们，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带着粘稠恶意的笑。

我抑制住心底翻起的恶心与恐慌，拉着梁永就跑。

「想想办法，梁道长。」

「符和罗盘都不在，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

「你就不能现画吗？你们道士不都能隔空画符？」

「我还没学到，我师父就死了！」

闻言我彻底死心。

梁永这个半吊子，怕不是刚刚入门。

「哥！哥！」

我跑过一个转角，就见林语逆着人流向我们这边来。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

她不要命了吗？

22

「我有符！」

此时我才看清她手里握了两张黄色的纸。

「是从前叶道长给我的，说我体质弱，符能帮我免于恶灵侵扰，能用吗？」

她身体本就不好，此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坚持把符递给我们。

梁永大喜，一把接过。

「能用能用，救大命了妹子。以后我学会了画双倍还你。」

他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又皱起眉来。

「两张不太够，至少要三张才行。」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握紧了平安扣。

「要我补上？」

他咬了咬牙，将符塞到我手里。

瞥了一眼越发接近的恶灵，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我引走她，你去摆符和灵器，一个贴新坟上，一个贴大柳树上，你带着灵器去有月下倒影的地方。」

「别担心我，我有办法撑一会儿。」

他刻意停在原地，但恶灵并不按我们的想法来。

她略过了梁永，径直向我追来。

23

匆忙间，我将符抛回给梁永，带着恶灵绕圈子。

后山昏暗，只有一轮弯月冷冷地照着。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枝丫从我手边划过，带来一点痛感。

我只觉得肺里在烧，喉咙间冒着血腥气，却半点不敢停。

身后的恶灵一直追着我跑。

全靠对山间路途的熟悉，我几次在她险些追上时，再次甩开。

「快过去！」

梁永在一边喊。

我咬咬牙，向着右边转去。

「哥小心！」

远处，林语喊了一声。

我回头看她，却望进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

「林耀，你该死了。」

平平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生出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下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停步，理了理衣衫，打算将自己交到她手里。

却被身侧一股大力推开。

「噗通！」

水花四溅，声音在后山回响，显得格外大。

我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一个激灵。

然后清醒了过来。

24

「把灵器放头上！」

远处传来梁永的喊声。

我条件反射抬起手，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却迟迟没能感受到痛觉。

睁眼时，眼前不再有驼背的恶灵，只剩一张飘在水上的人皮。

梁永从远处跑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松了口气。

我将林语送上岸，只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发软。

那声「小心」，是恶灵模仿林语喊的。

我回头的那一刹那，就被她蛊惑了。

要不是林语看情况不对，舍身冲过来，将我扑进河里唤醒，我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只是这平安扣上，又多了几道裂缝。

我颇为心疼地摸了摸。

也不知它是否还能坚持到消灭全部恶灵。

「好险，老林，你是不是得罪她了？怎么就盯上你了？恶灵一般不挑食的。」

我也叹了口气。

这实在不合常理。

「因为我之前逃走了一次？」

他摇摇头。

「不会，如果是那样，她凭什么放过我这个救人的？」

我们对视两眼，一筹莫展。

按林语的说法，村里至少还有一个恶灵。

要是也这么难缠，我真的不能保证自己撑得下去。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和我们林家有仇？」

林语迟疑地小声说。

因为奔跑，她的脸色有些红。

「这里只有梁哥不是林家人，而且，她杀四叔时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我忍不住点点头。

这个说法，比说恶灵怕梁永个半吊子要可信多了。

可是，林家数代避居山中，怎么会招来这么可怕的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