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的人纷纷用鄙夷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她,远处的议论之声也渐起,因为皇帝在此,胆子还没这么大,只是刻意压得低低的。
可是,那些恶毒的心声还是被林清回听到了:
“皇后自己没有巧手也就罢了,还窃取别人的创意,啧啧。”
“皇后仗着她母家权势大,净干些无耻的事儿,跟她那个爹一模一样!”
“尹小姐有太后撑腰,但也的确比不上楚家啊——”
听到那些心声,林清回用白皙的指节敲了敲桌面,英挺的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戾气:“都给朕安生点!”
九五至尊一发话,大家都不得已住口了。
大殿里瞬间就一片寂静,别说一根银针掉在地上了,就连谁呼吸重了一下都能听得见。
陛下,是真护着皇后啊。
太后不悦了,皱起修得细细的眉:“皇帝,别的不说,哀家也看见生辰宴前灼华给你看过那只福袋啊。”
当时灼华情真意切给她表哥献宝,他拒收也就罢了,太后可以将之理解成大庭广众之下收女儿家送的东西,不合礼节。
事后她还好好训斥了灼华一顿。
现在若非灼华提前献出贺礼,恐怕平白无故的得益者就是楚毓了。
纵然如此,林清回还极为不爽地帮着楚毓。
她这身为姑母的,怎么能任由儿子帮摆谱的欺负自家人?
林清回面如寒霜,与太后针锋相对:
“这又能证明什么?
朕若说,是她陷害朕的皇后,又故意提前摆到朕的面前,好立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呢?”
太后闻言一愣。
她方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的确有这种可能。
与此同时,大殿中央的尹灼华低着眸,眼底闪过锐利的锋芒。
刚刚把太后的猜疑怼了回去,林清回就又听到了楚毓的心声:
——“呵,反应还是可以的么,不过你这么说,他们也不一定会信。”
——“毕竟我又善妒又无才,可不就像极了他们想象中的始作俑者?”
他心中一动,想起那个既能出席酒宴如鱼得水,又能扛着米袋健步如飞的楚毓,唇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
她可不是善妒又无才啊。
尹灼华瞥见皇帝唇边刺目的微笑,看他那么为楚毓说话,心底的妒火油然而生。
不凑巧的是,耳边又传来一些风言风语: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知道她俩谁的话是真的。”
“照我看啊,到最后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实在证据,陛下肯定向着那位呗,到时候尹小姐在京城里可就成笑话了……”
尹灼华心头巨震,抑制不住的恐慌瞬间涌遍全身。
她用此计时只以为会水到渠成,要么在宴会上夺得风头,踩秦婉月一脚,又让骄横的皇后吃哑巴亏;要么楚毓忍不住开口了,她就可以倒打一耙,把责任撇得干净。
谁知道陛下那么相信楚毓!
她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换来一个在京中丢尽颜面的后果!
尹灼华像是再也受不住委屈了一般,盈盈拜倒在地,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皇天在上,小女万万不敢期满陛下和太后娘娘,小女一字一句都是真的,那福袋真真切切是小女的心血,还请陛下明鉴啊!”
星星抱着鸡腿两眼发光,小腿一蹬差点摔下去:【哇,真会撒谎!】
眼见着平日事事为善的尹小姐都忍不住哭了,大伙儿心里好不容易摆正了的秤再次偏了方向。
一个是草包皇后,早就有仗势夺夫的事迹,一个是大家闺秀,人人称赞。
哪个最有可能惹是生非,他们还不清楚?
林清回明明白白听到了众人的心思,脸色一沉。
他正欲发话,身边的楚毓把趁乱抱走鸡腿的星星丢到下面,唇边扯起不屑的笑容:
“尹氏,你说这福袋是你的心血,你敢不敢对天发誓,发毒誓?”
闻言大伙群情激愤,多多少少对尹灼华都有了几分怜惜。
皇后真是一肚子坏水,知道陛下会向着她,把罪过都推到尹灼华身上还不够,居然还要求尹家小姐发毒誓!
他们越是怒目而视,楚毓越发觉得好笑。
她轻轻一笑:“你不发,那就是不敢了?”
尹灼华漂亮的小脸苍白了大半,咬着嘴唇红着眼眶像是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
老嬷嬷没拉住太后,她霍然起身:“皇后,你不要太过分了!”
“母后莫气,臣妾只是想看看,她的戏能演到什么时候而已。”
楚毓冷冷的目光一扫,让众人为之噤声。
太后面色铁青:“你又想怎么为自己辩解?”
在众目睽睽下,楚毓拿起左边属于尹灼华的福袋,指着上面的纹样,不答反问:“尹灼华,这口含一珠的金龙,你可知道它身边为何留了白,为何没有铺满整个画面?”
离得近的人仔细端详着福袋,只见福袋上的金龙盘据右方,口含的明珠熠熠生辉,不难看出,在左边留有适当的空白。
尹灼华从容地道:“自古以来以右为尊,至于那一方空白,自然是为了留白。”
“错!”楚毓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将自己绣的福袋里的玉佩拿出来后,让凝雪把福袋交给太后:“母后耳聪目明,娘娘可否告诉臣妾,这福袋里面绣的是什么?”
太后借着宫灯探向福袋内侧,顿时一惊:
“这左边居然是凤凰……你要绣的是,金龙银凤,龙凤戏珠?”
“没错。”楚毓拿起玉佩,唇角带笑,一双明亮的凤眸里却毫无笑意,“臣妾在福袋外右侧以金线绣了金龙,福袋里左侧以银线绣了凤凰,金龙和凤凰共含明珠,太后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比对一下,臣妾在福袋外侧所绣的明珠正为一对龙凤所共衔。”
“龙凤一阴一阳呈祥,这就是臣妾作为皇后所赠与陛下的贺礼。”
太后将那福袋翻来复去地看了好几遍,默然地点点头,语气也狠厉起来:
“尹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灼华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