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地说:
“楚泽鸿的谋反与她何干?楚毓,她是无辜的。”
丞相沉默了。
透心凉,奈何心飞扬不起来一点。
他根本无法认同陛下的观念。
就算楚毓没有参与谋反,她也是楚家的女儿。
更何况,在他看来,她知情不报,还纵容她爹造反,于情于理,也该连坐啊!
他又不傻:
在陛下宣布不立新后之时,楚毓就莫名其妙回来了。
她难道还能对陛下打什么好主意?
右相大人真是越想越想不明白:
这个没有半点真才实学的妖后,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他这么执迷不悟?
“咚咚咚——”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张急切的脸探出头,看到坐在近处的林清回时,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反贼带兵夜袭城门,请陛下赶紧去主持大局!”
林清回心头一震:
线人打探到的消息是楚泽鸿明日攻城。
如今他提前攻了进来,应该是怕援军赶到,他将会没有还手之力。
“陛下,请带领大越士兵重夺荣光!”
右相当即就跪了下来,十分恳切地说。
林清回沉默半晌,颀长的身影被灯光无限拉长。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朕不会让你们失望。”
右相颔首,正要松一口气,抬头撞上他冰冷的目光:
“秦相,不要动她。”
“陛下……”
右相的胡须颤抖着,神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俊美的青年。
林清回轻叹一声:
“朕有士兵,绝不以一女子为致胜的关键。”
右相的脸色一瞬间异彩纷呈,他深深叩首,等他抬头的时候,屋内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嘎吱——”大门再次开启,这回进来的是他的女儿,秦婉月。
“爹爹,女儿都听到了……”秦婉月眼眶微红,像是刚刚哭过,格外惹人怜惜,“陛下为了楚毓,连江山都不要了么?”
右相面色一沉,一个眼色让秦婉月闭嘴。
他将秦婉月拉到小桌旁边坐下,温声说:
“婉月,陛下走后,你在外面有没有见他留下什么?”
秦婉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闻言一愣:
“是有,陛下留了几人在府里,现在想来,怕是监视爹爹,不让爹爹把那楚毓带过去。”
右相脸色很不好看,他沉吟半晌:
“婉月,楚毓这妖孽不得不除,爹爹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给他们送慰问的点心,看着他们吃掉。”
秦婉月一惊,随后反应过来:
“爹爹是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她把“休息休息”尾音拉得很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右相点头:
“爹爹会把楚毓押送到大军面前,今晚攻城必然艰难,至少可以拖延一阵时间。”
地牢里不见天日,楚毓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百无聊赖,只能用磕瓜子来消磨时光。
一大把瓜子是她跟看守的人称兄道弟换来的,说起来这位打工人也并不难相处。
只是打工打久了,很有怨气罢了。
楚毓理解他,就像理解同为打工人的自己一样。
身边的瓜子皮都堆成了小山,楚毓磕得有点口干舌燥,正准备再磕一小把就停下,右相那令人不爽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来:
“楚毓,你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右相这话说得,跟送死刑犯上路似的。
不过嘛,也没错。
她遗憾地看了眼手中剩下的瓜子,把它依依不舍地堆地上。
她面色冷静地拍了拍手,拍净瓜子皮:“我跟你走。”
右相狐疑地看她一眼,让打工人给她戴上镣铐。
楚毓望着手上沉甸甸的家伙什,嘴角微抽。
行吧,她也能接受。
不过,一会儿剧情到底会有怎么样的发展,她很期待。
楚毓浑身上下都是一副从容赴死的冷静,这让右相满腹狐疑,还是问出口了:
“你就不怕?”
楚毓嘴角一勾。
怕什么?
怕疼?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她更怕相依为命的奶奶死于胃癌。
这些,右相一个位面NPC是不会懂的。
她没说话,挺拔的脖颈微扬着,在右相眼里,带着丝丝不屑。
右相脸色一黑,命人把她的脸蒙上。
脸一蒙上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楚毓暗暗咬牙。
就他这吩咐人的熟稔程度,很难不怀疑糟老头子私底下玩得花。
迷濛中她似乎上了一辆马车,起先车轱辘的声音单调,随后渐渐有嘈杂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射箭声,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还有人凄厉的惨叫声。
车轱辘的声音一停,她被人猝不及防推下了马车。
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呼啸而来,就在她身边差不多几寸的地方挺停住。
楚毓微微皱眉:
右相大人是真不怕她死于乱箭。
“刷啦”倏地有人揭开了她面上用来遮掩的黑色绸缎。
右丞相声如洪钟,震得她耳膜发疼:
“楚泽鸿,你可看得清楚这是谁?”
楚毓睁开双目,金棕色的凤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她静静地打量着四周,一如四周还活着的人打量她一样。
四面八方的声音一时间都静了下来,无论是城墙之上的士兵,还是城门之下的敌军,亦或是处在敌军阵前的楚泽鸿,甚至林清回都看到了她。
那么多道灼灼逼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时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看到了会怎么样?
楚毓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被人簇拥着的男人身上。
他回眸,俊美而深邃的眉眼透着嗜血的凌厉。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随后便是不可置信一般,手中才挑起过敌人尸首的长剑砰然落地。
身边护卫为他捡起长剑,他眉心拧起,浑身散发着阴鸷的戾气。
他的目光钉在右相身上:
“你居然……”
那一刻,楚毓确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对右相的杀意。
在陛下阴沉的注视下,右相浑身发冷,还是冲楚泽鸿叫嚣:
“楚泽鸿,这可是你的宝贝亲女儿,你要是还想让她活着,就乖乖地投降,放弃!”
说罢,一柄削铁如泥的长剑架上了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