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一离开,还不等队伍完全散开,大男孩就直奔宋三川而来。
金翌跟王旭、乐乐对完眼色,回头提醒宋三川,“赶紧打扫球场啊,等什么呢?”
蒋成林一到跟前就听到这句话,稍微有些懵,“哦……好嘞。”
转头就要去干活,却被金翌一把拉住,“没说你,这是他的活,不用你抢。你该休息休息。以后好好训练啊,弟弟。”
“哦……好。”
宋三川拉来球筐,开始拾球。蒋成林扭头见金翌他们走远了,赶紧上前抢过球筐,眉眼晶亮,“川哥,我是新来的。我懂规矩。”
真“懂规矩”,就不可能入队不去找金翌,先来帮他干活。
“你那规矩,不是这里的规矩,你别管了。”
蒋成林反而着急起来,“那这也不是你该干的事啊!你就当我是来帮你的,总可以吧。”
懂金翌那套烂规矩的人,就宋三川看来,个顶个的没出息。但要跟他那套规矩对着干,又容易招来无畏的麻烦。
宋三川也懒得跟小孩儿解释这些。
“用不着,离我远点。”他冷淡地说,“不习惯边上有人。”
宋三川回到队员宿舍,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幺三喝四的打牌声。
——金翌果然偷摸拉着王旭和乐乐斗地主了。
“三带一……听说新来那小孩儿,跟你一个宿舍?”金翌一边打,一边聊起来。
“对,我俩一个屋。”王旭回答。
“盯着点,别一天天的耳聋眼瞎。”
“知道知道。要不起。”
宋三川拧开把手,推门进去。
金翌扬起头来,一挑眉毛,“回来了。球场打扫好了?新来那小孩帮你一起干的?”
“他没那么有眼力见儿,我也用不着。”宋三川淡漠的说着,带上耳机,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这三个人打牌无聊至极。
金翌霸道又好胜。跟他打牌你赢了他记仇,你输得太难看他嘲笑,你让着他他还恼羞成怒。也就只有王旭和乐乐这种把精力都用在察言观色上的马屁精,才能和他玩到一处去。
这人不论牌品还是球品,都是宋三川平生所见最不入流的人。
但球场上,实力是唯一有用的语言。
胜负就是认定优劣对错,唯一的标准。
作为金翌的手下败将,他没法坦然告诉梁友安——金翌是个糟糕透顶的球员。
这么说,就仿佛是在给自己的战败,找一个最拙劣的借口。
这三个人打牌打到半夜十一点了,还不停手。
宋三川还打算明天早起训练。正要催他们赶紧打完走人,手机里忽然跳出信息提醒。
梁友安:明天你在吗?我有工作,去你们队。
宋三川握着手机,屏幕的光照在眼睛里。唇角不由就勾起来。
宋三川:八点开始训练。
梁友安:好,明天见。
宋三川回头,发现金翌他们又要开新局。
——倒也不是嫉妒。只是想到,梁友安就是为了这个人而来,就忍不住起了些捣乱的心思。
上前一摁牌堆,看向金翌,“……咱俩来一把,你敢吗?”
击败宋三川,是金翌所有骄傲的根基。但凡是和宋三川的对局,不管有多荒谬,他都绝不会容许自己不应战。
一扬头,“赌什么?”
“节约时间。咱们玩一翻一瞪眼,比大小。输的人,”宋三川一笑,“给赢的人当一天球屁。”
想到能让宋三川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一整天球,金翌就蠢蠢欲动。
笑着一拍桌子,“……来。”
。
梁友安关掉微信,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稍微有些睡不着。
蒋杰已经飞到上海。
这一次没有梁友安跟着,就从营销部临时抽调了个评价很不错的管培生协助他。但梁友安的位置显然不是谁都能立刻顶上去的。到上海这两天,接连出了差错,每次都只能手足无措地给梁友安打电话求助。
等梁友安隔空帮他解决了这次的问题,就已经逼近半夜了。
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要转岗。但如果没有人能接替她,类似今天的状况一再发生,蒋杰那边肯定照旧不会放手。
还有underdog项目。
就算金翌那边不暴雷,等他打出成绩,最少也要一年时间。而要把他的成绩转化成知名度,把品牌和他深度绑定起来,中间也要一二年的经营。如果运气不好,三四年都有可能。
她当真要等这么久吗?
正思索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Nat:看到你在群里说话了,还没睡?
梁友安回翻了下群消息——明天营销部聚会,Eddie发了召集信息,她在群里举了下手。
梁友安:正准备睡,你怎么也没睡?
Nat:哈哈,这不明天回深圳吗。需要准备的东西有些多。
梁友安:原来Eddie总召集明天的聚会,是为了给你接风。
Nat:哈哈。好久不见了,期待明天酒会重逢。
梁友安敲了几个字进去,片刻后又都删掉。
同样回复了一个笑容。
梁友安:嗯,明天再见。
新翊俱乐部。
宋三川站在训练场上,豪迈地一挥球拍,气势千钧,所向披靡。
白色的小球如不羁的小鸟越网而来,飞过球拍,飞过宋三川的头顶……自由落体坠地。
金翌片刻沉默。
“哎呀,打漏了。”宋三川回头一笑,“愣着干嘛呀,后边儿捡球去吧?”
没错,昨晚金翌赌输了。
金翌自认,他这个人还是很有风度的。愿赌服输,不就是给宋三川当一天球屁吗?他全队第一给全队倒数第一捡球,宋三川自己不怕丢脸,他又什么好反悔的。
但连捡七八个之后,他总算看出来了,宋三川是故意来溜他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种球都接不到,你是不是菜呀!”
要不是王旭和乐乐拦着,他非扑上去踢他一脚不可。
“这不是你说的吗?”宋三川笑眯眯地给他数了一遍,“球技太差,心结太重。接不到球也没办法呀,你多多包涵一下。”
“你就是诚心的对吧?”
“对。”宋三川弯了眼睛,笑得坦然又挑衅,“输不起了吧?愿赌不服输?需要我让着点你吗?”
金翌眼神一寒,摘掉护手,和球拍一起往地上一摔,“行,我今天还不练了,我就给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两个小时后。
梁友安站在宋三川面前,有些无语和头痛的看着他。
为了采集金翌的数据,为他量身定制一套适合他运动风格的训练服和球鞋,梁友安一早就带着易速技术部的专家们来到新翊俱乐部,安装调试设备。技术部原本打算上午重点跟拍一下金翌的技术和打法。
结果一路拍下来,全是金翌跟在宋三川屁股后面捡球的镜头。
还不是输球捡球,就是替宋三川捡球——纯捡球的那种。
“一上午了,”梁友安无奈,“说说吧,你跟金翌是什么情况?”
“哦,”宋三川眼神无辜,若无其事地说明状况,“他打赌输了,今天给我当一天球屁。”
梁友安:……小学生吗你是!
“我呢,好不容易请来了信息部的两个同事,帮金翌采集信息。”她头痛地解释着,“你让他捡球,能看出什么水平啊?”
“所以呢?”
“昨天晚上我给你发信息是想着,球队里呢有一个熟人,不说能帮帮忙吧,最起码也不会在这儿捣乱啊。”
宋三川一笑,追问,“咱俩什么时候变成熟人了?”
梁友安无语,“行……不熟,那当我没说。”
她转身就走,宋三川连忙叫住她,“我没想捣乱……”说到底还是他幼稚理亏,解释起来就不是那么硬气,“我就是闲的,想给他一个教训。”
梁友安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们运动员之间的教训是在球场上呢。今天下午我还会在这儿,还会继续采集,”没忍住拿手里的文件卷儿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叮嘱,“别胡闹了啊。”
宋三川捂了下肩膀,笑意克制不住地攀上眉梢唇角,“好,既然熟人都发话了,”他俯身凑近梁友安,邀功似的一笑,“那我就把他这个球屁,当作屁给放了呗。”
他得意地几乎要飘起来,神采飞扬地解放他的球屁去了。
梁友安攥了攥手心,轻呼了一口气,心想好险好险。刚才他得意洋洋地凑过来的模样,像极一只长耳细犬,又帅又奶又皮又乖,她差点就要伸手去摸他的头。
但她其实也没有对宋三川说实话,至少不是完整的实话。
特地确认宋三川在不在,不是为了有个熟人帮忙。需要帮忙这种事,提前跟教练打好招呼即可。就凭宋三川跟金翌之间一目了然的对抗关系,给金翌做测试这种事,她找谁帮忙,都不可能找到宋三川身上。
——纯粹就是为了确保,测试的当天,宋三川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