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段老头这么一提醒，温良这才想起来，方才天台上，除了何定远还有另一个人在场，这么说，那个人还没走嘛！

走到电梯门前，温良稍侧身子，想看看身后人的长相，可没等他转过身子，那人影便闪到了阁楼后面躲起来了。

“别管我，你去追。”段老头挣扎着从温良身上跳了下来。

眼下也顾不上许多了，温良赶紧跟着黑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西楼的楼梯间。

布满灰尘的楼梯上，留下一排扎实的脚印，温良沿着脚印一路追下去，可追到四楼的时候，脚印在四楼的楼梯间门口断了。

那人去了四楼。

迈步走到楼梯间门口，伸手便可推开这通往四楼的门，但温良终究还是犹豫了。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四楼的诡秘是无底的深渊，一旦他推开了这扇门，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一扇门，门后便是禁地，虽然说不出这四楼到底有什么禁忌，但温良心里总是有所忌惮的。

素日的午后，院子里的蝉鸣声最盛，而如今，耳边却清净得出奇，唯一的声响，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滴声，时重时轻地敲打着耳膜。

如催命般，这声音甚是惹人烦躁，顾不上考虑许多了，温良用力顶开了通往四楼的门，漫天纸灰铺面而来，紧接着是一股股各种物品烧焦的味道，打着弯儿地往鼻子里钻，呛得他险些喘不上气来。

待灰尘稍落，温良揉了揉眼睛，想着察看地上的脚印，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日光下惨白的走廊里竟然没有半个脚印出现，土灰纸屑均匀地排布在廊道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二十年来未被踏足的禁地。

烧焦的门板横七竖八地斜靠在走廊两侧，焦黄的吊顶垮塌了大半，断裂的木梁撑在窗台上，一排稀碎的痕迹点缀其上，也不知是耗子的还是蜥蜴的，总之，这就算是这四楼里唯一的生机了。

可，那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呢，脚印明明是在楼梯间门口断掉的，走廊里怎么会没有他的脚印呢！

一阵轻风从耳后吹来，夹着燥热毫无清爽之意，温良转过身子正准备退出四楼，不曾想一阵连续的锁扣声传来，楼梯间的门竟被从外头反锁了。

温良急忙上前开锁，可转动门内的锁钮毫无作用，锁钮松得厉害，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温良又试着用力拽门，但一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拽开，这扇破门的结实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别白费力气了，你就跟你爷爷一块儿待在这儿吧！”

门外传来一个低哑的喘息声，那人像是在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但温良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门外的人，是段老头儿。

“老爷子，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赶紧把门打开，我还得上去晒档案呢！”

“玩笑？按说，我也是该好好跟你开个玩笑了，可惜，这回不是玩笑，温家小子，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儿，你就在这四楼老死吧！”段老头儿的语气异常尖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言语中透着一股隐藏至深的狠辣。

“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把门打开！”温良急切地说道。

“哼！”一阵嗤笑，随后便没了声息。

脑海中一团乱麻，温良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段老头，更不明白他口中说的“不该知道的事”是什么。平日里跟他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方才在天台上还好好儿的，他怎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狠厉的话来呢！

“你就跟你爷爷一块儿待在这儿吧！”

尤其是这一句，一直在温良耳边反复萦绕着。二十年前，爷爷离奇失踪，音讯全无，保密局的人对此事三缄其口，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过世了，可温良总觉得他还活着，所以才想方设法地来到保密局就职，目的就是为了查找爷爷失踪的线索，虽然这两年查无所获，可有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爷爷就在保密局里！

而段老头刚才的这句话也证实了温良的猜想，“你就跟你爷爷一块儿待在这儿吧”，这也就是说，爷爷就在这四楼之中！

可他到底在哪儿呢，到底是死是活？

一眼扫过眼前这片废墟，恍惚之间温良看到了爷爷曾经工作过的办公室４０４。

在一片破败之中，大门紧闭的４０４显得格外突兀，如果忽略掉门上的那一层积灰，你甚至分辨不出这４０４和西楼正在使用中的办公室有什么区别。

鬼使神差地走到４０４门前，光洁的门把手引起了温良的注意。金属把手上毫无灰尘，连指印都没有半个，如同是新换过的一样。

“别动！”正当温良准备伸手开门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拽住了温良的胳膊。

是保密局电信组的组长方明。

“方明，你怎么在这儿？”温良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四楼是保密局的禁地，你来四楼做什么！”方明反问一句。

一改平日里温和憨直的模样，眼前的方明双目尽露锋芒，脖颈处的青筋微微鼓动着，正处于一个十分戒备的状态中。

说起来，温良和方明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从警校到部队再到保密局，少说也有七八年的交情了，因着温良虚长方明一岁，所以平日里两人总是以兄弟相称，可今天方明这副冷峻的样子，温良还是第一次见。

“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要是一会儿被旁人撞见，这可就说不清了。”没等温良回应，方明又说道，语气稍稍和缓了许多。

温良点点头，没再应声，跟着方明从楼梯间离开了。

此后的几天，温良和方明再也没单独见过，温良没问方明是如何打开的楼梯间门，方明也没问温良为什么会出现在四楼，似是彼此心照不宣，两人都没再提起那天的事儿。只是，从那天以后，小区的单元门口的电线杆子上多了几个治安摄像头，有几个是冲着单元门的，有几个却是冲着三楼的。

而温良家，就住在三楼西户，离着摄像头最近的一户。

温良心里明白，保密局家属院儿与保密局一样，一应的安保措施都是由保密局安保科和电信组来制定的，这几个明晃晃的摄像头，很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只是温良还不清楚，这方明安装摄像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还是为了监视他。

至于段老头儿，仍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跟温良打哈哈，就像那件事没发生过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坦然得很。

看他这架势，温良倒是愈发不安了，也不知是这老头子城府至深，还是自己当天听错了声音，总觉得眼前的段老头儿让人琢磨不透。

不想多费心思，温良索性有意躲着段老头儿，可没想到，躲了没几天，段老头儿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是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温良约着警队的古阳去西郊的野塘钓鱼，可没等出门就被段老头儿堵在了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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