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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泠雪

那一日傍晚时分,有人踏着风雪而来,一袭白裙,裙摆飘摇;满头青丝,凌风飞舞;冰肌玉肤,清婉绝俗。

远远看去,不是她踏着风雪而来,而是风雪随她而来,围绕着她旋转起舞,远远的她就像那操控风雪的仙子,盈盈如画,飘渺出尘。

扶风静静的望去,望向那一步一步飘来的仿佛从风雪中诞生而来的白衣仙灵,彼此沉默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幽幽流转。

她静立在不远处,却仿佛屹立在云莲之上的九天灵仙,不用任何的姿态,不用任何的动作,不用任何的言语,便是与这天地自然而然的融合到一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韵律,空灵轻逸,遗世绝尘。

她就那样的静立在那里,眸似冰星,神若冬雪。唇不点而朱红,眉不画而翠墨,天雕地琢,完美无瑕。眉目间有一抹晶莹剔透的冰霜,透彻清凉,说不出的缥缈袅袅,如梦似幻。

女子朱唇轻启,声音清清淡淡:“你是凤鸣公子扶风?”

扶风微愣,对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虽然感觉十分奇妙,但是在印象中却确信自己从来不曾见过她,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仍然急忙抱拳见礼,微笑而谦恭道:“正是在下,姑娘认得在下?”

女子淡淡道:“不认识,不过听说凤鸣公子风神清俊,儒雅飘逸,善音律,最是喜欢雪梅,从小到大以雪梅为友为伴,再看公子你的模样,此刻所在之地,凤鸣玉萧横握在手,想来你便是那凤鸣公子了。”

扶风颇为腼腆,微微笑道:“姑娘可是来赏梅的?”

女子抬头望向这满园的雪梅,淡然道:“算是,不过听说这里有一株千年雪梅王树,传说只要见到她梅花万朵,便可算看尽天下雪梅,若是大雪纷飞前来观赏,其它的梅花即便是加起来也不如她一枝独秀,所以我今日便来瞧瞧。”

扶风面色悲苦颓丧,幽幽叹道:“可惜姑娘来晚了。”

女子沉吟片刻,淡淡道:“为何?今日正是踏雪赏梅的好时候。”

扶风苦涩道:“梅园千株雪梅,除了雪梅王树,其余都在,雪梅王树七天前受劫失败,已不复存在了。”

女子讶异道:“受劫失败,不复存在?”

扶风点点头,侧身几步,看着脚下的空白地方,微微叹道:“她以前就在这里。”

女子静静看去,若有所思,而后轻叹道:“果真是不在了,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已经渐渐散去了。”

这话让扶风脸色更为落寞和哀伤。

女子静望片刻,抬头看向扶风,声音恬静而轻柔:“凤鸣公子不必伤心,天地万物自有命数,她的离去,也许只是为了新的开始。”

扶风微愣,笑了笑,道:“姑娘所言有理,相似的话我师父也说过。”

女子淡淡道:“天灵尊者?”

扶风轻轻点头。

“天灵尊者即是强者,也是智者。”女子神色间露出尊敬。

扶风微微一笑,深以为然。

“可惜了。”女子那如画的眉目间有些怅然若失。

扶风浅笑:“姑娘难得来一次,雪梅王树虽已不再,但尚有千株雪梅,也是难得的美景。”

女子轻轻点头,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雪花纷舞,风中有梅香扑鼻。

扶风不敢过多的看这仙灵一般的女子,眼睛看望别处的梅花雪海,轻轻取下腰间的小酒袋子,拔出软木塞,灌了一口,又往地下倒了一口,看着那琥珀色的酒液融入冰雪之中,他暗暗轻叹了一声。

女子这时回头看向扶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扶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似有了几分醉意。

女子却不以为意,落落大方,聘婷儒雅,看着扶风手中的小酒袋,嘴角露出一抹浅淡而绝美的笑意,轻轻道:“有梅有雪,如果有酒,那就更好了。”

扶风自然明白女子的意思,微微一愣,鼓起勇气道:“如果姑娘不嫌弃在下这山中自酿的粗酒,尽可饮用。”

女子看着扶风,恬淡笑道:“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扶风急忙从身上取下一块雪白方巾,轻轻擦拭小酒袋的圆口,然后上前三步,递给女子,女子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伸出如玉素手,接过小酒袋,也不矫揉造作,直接饮了一口,微微沉吟,由衷赞叹道:“好酒,甘醇甜美,可谓琼浆玉液,岂是粗酒?”

扶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呵呵傻笑着。

女人又饮了一口,神色不变,轻轻将小酒袋抛给了扶风,扶风急忙接过,不知女子是何用意,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话。

女子盯着扶风那双清亮澄澈、干净纯透的眼睛,露出一抹浅淡而迷离的笑意:“公子不饮,难道是嫌弃小女子?”

“啊?”扶风一愣,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一时间便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那酒袋的圆口与女人的朱唇檀口接触过,自然不是嫌弃,而是怕被女子说自己轻薄无礼。

看女子那冷若清霜,超凡绝世的模样,恐怕世间没有一个男子见之不欢喜和慕爱,如果能同用一个酒袋,同喝一种酒,恐怕也没有一个男子不认为是一种荣幸和恩赐。

女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那张面带忧伤和窘迫的脸,一双寒星明眸中透着一股子浅淡的玩味和打趣。

看到女子正在看自己,扶风只觉得十分尴尬,面容火烧,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然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果酒,只不过嘴唇并没有碰触到那酒袋的圆口,但那口喝下去的酒却仿佛有千般滋味,混杂在一起,也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女子淡然浅笑,落落大方道:“小女子泠雪,水令泠。”

扶风微微一愣,暗暗念道:“泠雪,泠字通零,凋零之意,凋零的雪花。”这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尤其不适合女子,但她偏偏便叫泠雪,想到这里,扶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泠雪一眼就看出穿了扶风的意思,清幽淡笑,伸手摊开手掌,迎接着飘落的雪花,轻轻道:“这飘落的雪花,不就是从上天凋零凋落的吗,可她这样美,她的美不是因为她的轻盈雪白,而是因为她的凋零。”

扶风微愣,觉得这女子不但容颜倾国倾城,这份见识却也是独具一格,急忙笑道:“泠雪姑娘说的对,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泠雪淡然一笑,看着天色渐渐昏暗,雪亦越下越大,轻轻道:“走吧。”便自顾自的往梅园外走去。

扶风微愣,这女子来的突然,走的也这般突然,一时竟有些怅然若失,想要追上去,但又不好意思。

泠雪走出去五步,轻轻回眸,似笑非笑道:“扶风师兄,不走吗?”

扶风再次一愣,疑惑不解道:“泠雪姑娘叫在下什么?”

“扶风师兄呀。”泠雪神色不变,清幽绝俗。

扶风沉默,随后呵呵笑道:”泠雪姑娘看来也是灵修者,看来我比姑娘要大,姑娘叫我一身师兄也是可以的。”

泠雪听到扶风的自我解释,也微微一愣,随后微微一笑:“那扶风师兄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师妹?”

扶风稍作沉吟,谦逊儒雅道:“泠雪师妹。”

“扶风师兄,走吧。”

“好,天已黑,我送你回去。”

然而出了梅园,泠雪并未往山下走去,反而往山上走,那条路直通天灵派。

扶风惊讶,但并未多问什么,他猜想这女子应该是跟某个长辈前来拜访师父,然后听闻梅园的盛景,便来看看,凑巧碰上,今夜可能留宿山门,想到这里不禁便释然了。

然而进入山门之后,门内灯火通明,见到扶风自然个个恭敬见礼,然而他们却也向泠雪见礼,恭称三少尊,能被称为少尊的只有师父的亲传弟子才可以。

还没等扶风明白过来,一弟子过来禀报,说天灵尊者让他们去静室。

二人快步去了后院天灵尊者的静室,流花早已恭候一旁,看到扶风和泠雪,嘴角微翘,不落痕迹的多看了泠雪几眼,那双淡漠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有火花轻轻燃烧,无知无觉。 

扶风朝天灵尊者恭敬一拜,虔诚道:“徒儿见过师父。”

泠雪也朝天灵尊者恭敬一拜,清幽唤道:“徒儿见过师父。”

扶风已经猜到了,但依然十分疑惑,半日之间,这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倾国倾城、清婉幽静的小师妹。

后来才从师父那里知道,这小师妹泠雪是师父故人之女,拿着其父的亲笔书信前来拜师,师父见她天资不凡,而且本身已具有惊世魂灵八品高深修为,便欣然答应收她作为自己的第三亲传弟子。

后来扶风才感叹,难怪初次梅园相见,竟然看不出她修为的深浅,只觉得浑然天成,玄妙自然,似与风雪相融,原来是修为比他高出整整三品,而且是天生与冰雪亲近,故而才能与风雪那般亲昵相融。

看得出来师父对泠雪很是欢喜和满意,也的确,山中虽然有女弟子,但是像泠雪这样万中挑一的却是百年难得一遇。

泠雪小师妹其实话不多,恬淡安静,而且因为修炼的冰属性功法,加上性格使然,故而冰肌玉骨,冷淡如霜,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她便是那不染烟尘的冰雪仙子,是山中清净里最美丽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