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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尘

朱雀楼由一小杂货店入口,穿过一条小巷,便见一间极为简陋的小屋,门因年久失修而变得倾斜,隐约可见里面残破的景象。

清舒柔荑一推,吱呀一声,入眼的是一片狼藉,一些分辨不出形状的物体上结满蛛网,光秃的墙壁上不时爬下一些蜘蛛。

屋子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地上,身穿一件灰色,满身补丁的衣服,头上,衣服上结满蛛网,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两眼无神,让人疑心这人是否已登了极乐。

清舒踱到他面前,蹲下身子道:“老伯,请问这里是朱雀楼吗?”

闻言,地上的人才活了过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望向清舒时,他忽然眼前一亮,这女子虽衣衫破旧,周身却透着一股贵气,只怕来历不凡。

白发老者问:“是啊,你想买什么东西呀?”

清舒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白发老者一顿,激动地指着那玉佩道:“这玉佩,这玉佩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玉佩,这老人家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清舒直言道:“此乃小女子的祖上传下来的,敢问老伯,贵店可有此物?”

“有有有,当然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白发老者在右隅的墙壁上敲了敲,只闻“嚯”一声,一块砖陷了进去,老者从中取出一块玉佩,果真与清舒手上的玉佩一模一样,连她也分辨不出真假。

把玉佩塞入怀中,清舒从袖中取出银子道:“这是五两银子,您收好!”将银子递给老者,清舒即朝屋外走去。

老者看着她的背影连连叹道:“冤孽,冤孽啊!”

清舒回头看向他,老者的目光又回到了她刚进屋子时的模样,她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张家后,清舒绕开东屋来到自己的屋子,听到脚步声,她拿了平时没绣完的手帕来绣。

春杏进门,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刺绣,哭着坐到她身旁:“妹妹,我……我不活了!”

“嫂嫂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跟妹妹说,是不是大哥欺负你了?”

春杏哭了半晌,方道:“妹妹,你也看到了,你哥哥那德行,我这辈子也不指望他了,前几日你给我的玉佩,我给了他去还债,谁知他又去赌了,输了钱,被人打成重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赌场的人放话,三日之内还不上钱,就等着给他收尸啊,妹妹,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清舒见她哭得悲伤,脸上却无一滴泪,知道他们这是在演戏。她冷笑着从袖中取出那块假玉,“嫂嫂,这玉佩你先拿去还债吧,救哥哥的命要紧。”

“妹妹,可这是云小姐给你的东西呀,我怎么能拿呢?”

清舒把玉佩塞到她手里:“玉佩再贵重,能抵得上哥哥的命吗?嫂嫂你就收下吧。”

春杏接过玉佩:“多谢妹妹,我就知道妹妹不会坐视不管的!”

春杏得了玉佩,便也懒得再装,笑着离开了。

晚上,张氏来叫清舒吃饭,知道她把夫人留下的玉佩给了春杏,惋叹道:“小姐,那可是夫人留给你的东西,你怎么能给她呢?”

清舒欣然笑道:“奶娘,只是块玉佩罢了,奶娘待我恩重如山,哥哥有难,做妹妹的理应帮衬才是。”

张氏携着清舒来到正房,桌上倒多了些菜色,除了往日的青菜,还多了道红烧肉,一碗豆腐,另有一盘水饺。

张大浑身缠着纱布由春杏扶着出来,脸上还挂着沮丧,斜眼一瞥桌上,甩开春杏的手坐下,便对着那盘红烧肉伸过筷子去,春杏一筷子落下,张大缩回了手,满脸委屈地看向春杏。

春杏将那盘红烧肉移到清舒面前,张大眼睁睁看着红烧肉从自己眼前移开,撇了撇嘴嚼着干饭。

春杏笑道:“大夫都说他伤得重,不宜吃荤,他还不听。妹妹,快吃吧,尝尝嫂子的手艺。”

清舒淡笑着夹了块红烧肉到张氏碗中,张氏猜出他们的诡计,又为清舒叹了口气。

春杏踌躇道:“妹妹你看,爹留下的房子,本来空着也是空着,我和你哥哥打算把它租出去,好歹也能换几个钱,如今你住进来,本来不该和你说这些,但你也看到了,咱家这光景……”

张氏听出她的意思,将碗一掷,不悦道:“春杏啊,你嫁进我们张家来,我和他爹可一日都没亏待过你啊,你如今说出这话来,是想把我们娘俩都撵走吗?”

“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张氏瞪向张大道:“那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怎么,你妹妹住在自己家里,还要向你付房租吗?”

张大闭口不言,春杏道:“娘,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妹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人,到时您不还得指望我和张大吗?”

清舒放下碗,泠然道:“妹妹本不该来,如今这既是哥哥的屋子,秋棠付房租也是应该的。”

春杏闻言连忙道:“那五……”见张氏瞪过来的眼,只好改口:“一两银子,咱这屋子虽破了点,但也还勉强住得人,妹妹是自家人,若是别人,一两银子我是绝不答应的!”

张大扯了一下春杏的袖子,被春杏一肘捅了过去,春杏笑道:“妹妹你看怎么样?”

清舒冷笑,平常人家一年也就几两银子的花费,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嫂嫂说好,就好吧!”清舒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

三日后。

春杏哭哭啼啼来找清舒。

“妹妹,你哥哥已经几日不归了,也不知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妹妹同我去看看。”

安平小镇上,一群人正围着一处角落指指点点,春杏上前一看,醉倒在地的人正是张大,哭着扑过去对他一阵乱打。

清舒走上前捉住她的手道:“嫂嫂别打了,我们把哥哥带回去吧!”

春杏抹了把眼泪,请同村的李福帮着把张大背回了家。

把张大安置好,春杏就哭个不住,清舒劝慰了几句,她才算止住了哭声。春杏在张大怀里一掏,那块玉佩已经不见了,当下朝着他又拍了几巴掌。

“你这挨千刀的,把我的玉佩弄到哪儿去了,你还给我!”

清舒拦住她:“嫂嫂,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打他也没用。”

春杏扑在被子上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清舒安慰了她几句,也就回房了。

张氏拿了个包袱进来,清舒忙扶她坐下,张氏展开包袱,取出一件红衣,一双红色绣鞋。

清舒疑惑道:“娘,您这是做什么?”

张氏掩下眼中欲出的泪,哽咽道:“小姐,奴婢老了,不能再伺候你了,春杏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张大又事事顺着她,要是有一天我走了,她指不定把你嫁给个什么东西呢。”说着用手背去拭泪。

清舒取出手绢为她拭泪,把嫁衣重又放回包袱里。

张氏继续道:“趁我还有口气在,给你寻个好人家,你也不用在这个家里受人气。我弟弟家的第三个儿子,是个孝顺孩子,人也忠厚,是不会欺负你的,你嫁过去,公公婆婆也不会难为你,我也算是对得起老爷和夫人了。”

清舒扑进张氏怀中,低泣道:“奶娘,清舒不嫁,清舒要一辈子陪着您。”

张氏抚着她的头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奶娘不能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啊,你早晚是要嫁人的。”

“不,清舒要嫁,也要带着奶娘一起嫁。”

这时,东屋里传来盆碗摔碎的声音以及争吵声,张氏起身出去。

两个人的争吵声中夹杂着一道劝慰声,接着似乎是张大摔门而出,春杏在屋里哭。

他们费尽心机得到她的玉佩,却闹得夫妻反目,何苦呢?

第二日,春杏没有起来。

清舒知道春杏那几日对她的好都是装的,如今从她身上再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也就懒得再讨好她了。

她系上围裙到厨房做饭,张氏已在烧饭了,盆中有择好的青菜,清舒净了手,便开始切菜。张氏知劝她不过,也就由着她去了。

“就是这里了,走,进去抓人!”

一群人忽然闯入,见清舒,问:“你就是张大的妹妹?”

清舒说是,那几人二话不说就要抓她,张氏抄起菜刀将清舒护在身后:“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来抢我家女儿,也看我老婆子答不答应!”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拿出一张字据道:“你可看清楚了,你儿子把她和你儿媳妇押给了我家老爷,你们不认账,咱们就去县衙说理!”

“娘!”春杏被人架了出来。

张氏颤着拿过字据一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张大自愿以妻妹做抵押,借了别人十五两银子,到期不还,就用人来抵。

“看清楚了吧?”管家一把抢过字据,“都给我带走!”

张氏看着他们抓走清舒,追出屋来,拽住清舒,“秋棠,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啊!”

“娘!”

张氏被人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赵管家,这两人怎么办?”一个小厮问。

管家瞅了她们一眼,“咱们把她们带回去,让夫人知道了,哪有你我的好果子吃?去馥馨院!”

刚才那小厮忙道:“是!”

一行人来到馥馨院。

老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清舒和春杏,目光越过春杏落在清舒身上,面露欣喜:“这姑娘倒是水灵,二十两!”

管家道:“二十就二十,另一个你也一并买了吧,五两!”

“好,您是老主顾了,哪能亏着您?”

当下立契据画押,管家拿了银子,带着人离去。

老鸨看了看她们,道:“把人带下去,好好看着!”

“是!”

几个小厮将她们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