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手忙脚乱脱下林语身上的皮，我将她和梁永一并抱上了一边的软塌。

见她回过神来，我低声问：

「你是怎么想到喊他的？」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该这么喊。」

也许画中恶灵残存了些许本能。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她嘴唇发白，又一次沉沉睡过去。

我坐在一边，再一次打开族志，希望能在里面找到真相。

替林家封印恶灵的的大师说赎罪，那么林家祖先一定做了什么。

若能找到原因，说不定就能化解仇怨，让恶灵放弃追杀。

古时文字晦涩，想要分辨理解，要花上许多倍力气。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着汗水润开了字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个驼背的恶灵，似乎是叫沈阿婆。

连翻十几页，我终于找到了之前看到过的记载。

一个与沈氏有关的故事。

34

沈氏有女，年方二八，名曰阿英。

阿英相貌姝丽，声音婉转且擅歌，是十里八乡难得的美人。

更难得的是，辛苦的农活未损她半分美貌。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与她一样，也是个农户。

他们感情很好，但无权无势时，感情往往是最没用的。

阿英被林家的少爷看上了，想带回去做妾。

争执中，未婚夫与小厮打了起来，还伤到了林少爷。

原本只打算抢走阿英的林少爷恼羞成怒，将未婚夫打个半死，带回了林家。

在阿英的旁观下，未婚夫被生剥了皮，由巧手工匠制成玩偶。

据说剥皮那一日，血流了满院，人却是在玩偶制成后再死的。

看着书中的形容，我摸了摸汗毛直立的手臂。

难怪这些玩偶如此恨林家人。

原来是这样的血仇。

呼出一口气，我继续翻阅族志。

至今为止，我已经见过四个恶灵，不可能只有这一处记载。

29

在几年后的记录里，我找全了整个故事。

阿英被强抢为妾，又受了刺激，成日里疯疯癫癫。

一日，林少爷来寻她作乐时，她刺了林少爷一刀。

人没死，却伤到了根本。

林少爷此时尚无子嗣，林家人恨极了阿英。

他们将她制成玩偶后，觉得不够解气，把她的家人全部抓了起来。

年迈的沈父沈母、正值壮年的哥哥嫂子，还有不满十岁的小侄子。

算上阿英，沈家六口无一幸免。

在沈家人全部成为玩偶后，林家就开始出现一些诡异事件。

也因此，我的祖先找来大师，封印了玩偶。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封印出了问题。

玩偶出来了。

要想办法加固封印。

我意识到。

若等到他们全部脱困，怕是整个村子无人能够幸免。

等等……

我的汗瞬间下来了。

玩偶仇恨整个林家，而不只有我。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想，那个恶灵也不该与道观的防护屏障死磕。

除非……

有其他恶灵冲破封印，向着逃回来的林家人去了。

四叔公他们有危险！

30

「我们可以在外面做好布置，再将恶灵引来。」

梁永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能站起来了。

「其他人可以送进道观内，里面还有别的阵法，至少能保三天平安。」

「事不宜迟，我去救人，你们来准备。」

布置陷阱离不开梁永，而我自认比林语跑得快多了。

离道观越远，我的心越沉。

在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晚上，这样落针可闻的环境，怎么看都有问题。

最坏的结果就是，恶灵已经得逞了。

31

好在，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我在四叔公家里，见到了他、大堂姑、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一共十来个人。

但与去送葬的队伍相比，这里的人太少了。

「他们……」

我无声问道。

堂妹眼含热泪，对我摇了摇头。

我沉默片刻，将我们的计划展示给他们看。

大堂姑擦擦泪，抱起小表弟就往外走。

堂弟扶起四叔公，几个孩子相互扶持着离开。

他们走的都是小路，应当能避开恶灵。

但我还是要给他们加些保障才行。

只是不知这一个恶灵，又有些什么本事。

32

定了定心，我从厨房中找了油，泼在房屋四处。

与恶灵交手三回，我已经看明白了。

虽然他们每一个都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本事，但也没到上天入地的程度。

四叔公他们能躲这么久，就代表了这里的恶灵不能隔空寻人。

因此，只要我闹出动静来，他就一定会来找我。

看着越烧越旺的房子，我浑身紧绷，等着恶灵露面。

他来得不慢。

我一眼看过去，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眼睛处是两个血窟窿。

望向我时，里面还在不停留着脓血。

恶心又诡异，要不是我太紧张，恐怕已经吐了出来。

「林家子。」

他的声音粗粝，夹杂着刻骨的恨意。

不同于先前，知道了先祖与沈家的纠葛，我面对他们，总是多了一份心虚。

但他已经杀了过来，我也不可能如无知羔羊，任由宰杀。

从道观借了一把桃木剑，虽然不会用，但也比毫无还手之力要好。

就比如现在。

逃跑途中，我还能伺机回头，给他来上一下。

恶灵要躲避我的剑，不能一心追我。

是以虽然我体力耗费不少，现在却比之前要轻松些。

可以撑到道观。

我做出判断，不免松了口气。

然后又谨慎起来。

每个恶灵都有独一无二的能力，我一定要小心。

33

但令我疑惑的是，直到抵达道观，他都没有用能力伤我。

看着梁永留下的记号，我直冲过去。

那是一个阵法。

对人类没有伤害，却能将恶灵困杀。

这个恶灵，可以说是最好对付的了。

若之后的几个也都和他一样，那就太好了。

恶灵在阵法中哀嚎，我一边撑着膝盖喘气，一边在心中想。

却听到了恶灵凄厉的喊声。

「林家子，我诅咒你，永坠虚无，亲友离散，不得好死！」

他流血的眼睛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不过是将死恶灵的不甘哀鸣罢了。

我对自己说。

没什么好怕的。

「哥，进道观吧。」

林语在身后喊我。

我又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村内还有恶灵在游荡，在外面并不安全。

梁永开了道门，道观内依旧安静，但刚一走进去，我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空气中萦绕着刺鼻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