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惨叫声。

我的脚步微顿，额头上冒出一点汗。

是三堂妹还有小堂弟的。

他开始杀人了，也许下一个就是我。

又是一个转角。

我听着似乎近了些的叫声，试探着向前伸手。

没有东西。

我轻轻松了口气。

但没过多久，我就彻底听不到声音了。

不知是我聋了，还是恶灵没有继续杀人。

我依然在往前走，心思却没有放在这里。

永坠虚无。

嗅觉、视觉、听觉。

之后是味觉和触觉吗？

又或者，我的味觉早就消失。

只是没有吃东西，所以不曾发现。

将精神集中在平安扣上，我尽量延缓这个时间。

无知无觉倒在鬼蜮里，未免太难看了。

我要出去才行。

触觉一点点消失。

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行走。

无尽的空虚改变了我对时间的感知。

我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恶灵是不是盯上了我。

唯一能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的，只有平安扣散发出的一点热度。

林耀，你还没死。

那就向前走。

我错觉自己是一团飘摇在黑暗中的暖玉，没有上下左右。

就在我将要迷失其中时，我感知到了一点新的东西。

不同于平安扣的温暖，那是阴冷而黏腻的。

但不管是什么，都比虚无要好！

我凭着一口气，向那边冲去。

40

我的触觉似乎回来了。

先是一点粘稠的湿冷，然后是冷热交替的痛。

再之后，一声尖叫几乎穿破我的耳膜。

我能听见了？

想到什么，我睁开了眼。

我正站在偏殿中央，手里是一张不大的人皮。

梁永伤痕累累站在我身边，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撞到了恶灵的本体。

也许是因为灵器，也许是因为恶灵能量的互相冲突，恶灵死了，我也重获了五感。

「哥！」

身后喊我的是林语。

她和四叔公、小表弟站在一起。

其他人恐怕都死了。

我有些难过。

但至少，沈家六口变成的恶灵，都彻底死去了。

也许我不应为此感到窃喜，毕竟是林家先祖对不起他们。

可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活下去。

哪怕偌大的村落，只剩了我们五人。

「耀哥！」

表弟年幼，又受了惊吓，此刻满脸泪水向我扑过来。

我蹲下身张开双臂，预备抱住他，却被梁永一把拉起来。

小表弟的头颅飞了过来，落在我的怀里。

他的身体直直倒在地上。

鲜血从断口出喷涌而出。

我迟钝地低头，看到了那张稚嫩，却满怀信任的脸。

此刻他白皙的脸蛋上，沾满了红色的血。

他自己的血。

41

「四叔公……」

老人不再需要搀扶，挺拔地站了起来，掐住了林语的脖子。

直到此刻，我才想起来，沈家只有六口，但人偶有七个。

沈家阿英的未婚夫，也被制成了人偶。

但我仍想问一句。

「为什么？俊俊是无辜的。」

他面无表情。

「无辜？我的小孙子，也是无辜的。」

「不过是一眨眼，他就被你们林家掳去，剥皮做成了人偶。」

四叔公，不，披着四叔公皮的恶灵，眼里带着恨意。

「林家先祖为富不仁，为一己之私伤害无辜。是我家祖上对不起你们。」

我轻轻握了握拳。

「所有的罪孽，我林家都认下。但是，时隔数百年，何必要拿无辜后人泄愤？」

他笑得古怪。

「当年戕害我的家人，又喊来道士封印我等。」

「现今自觉不敌，就想求我放过你们？」

「想都别想！」

「如此血海深仇，必要你林家全族偿命！」

他捏紧了放在林语脖子上的手。

林语脸色青紫，拽着他的双手拼命挣扎。

眼见她要脱离，梁永忙扔了张符过去。

趁着恶灵躲避，林语逃出来，站到了我们身边。

「你们倒是情深。」

他瞥了我们一眼。

「让我想一想，听说林家在市里，还有一个血脉？」

我脸色微变。

他说的是我的小表妹，大堂姑的女儿。

「她才只有十个月。」

我的声音有些干哑。

他冷笑一声。

「那又如何，总是你林家的孽障。」

看来是没法善了了。

我捏紧了手中已经能摸出裂缝的平安扣。

一个呼吸的功夫，我们已经被笼罩进了鬼蜮里。

42

「嘭」

「嘶——」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吸了口凉气。

眼前一片昏暗，但勉强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地窖。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面前的木板突然被掀开。

火光印入眼帘，我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里！快来捉人！」

我面前的人穿着古装，脸色兴奋。

哪怕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明白，被捉住了，一定不会有好事。

要跑！

好在，这个鬼蜮的布局，与村子极为类似。

仗着追我的人对这里不熟悉，我成功甩开了他们。

身后有只手拍了拍我。

「什么人！」

我险些跳起来，防备地回头。

是梁永。

他正牵着林语。

「我听到了，他们是为林家做事的。」

他压低声音和我说。

我们面面相觑，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这是当年发生的事情？」

「不如去城里看看？」

林语提议。

在我的印象里，村子离城里很远。

但在鬼蜮，不过几分钟，我们就见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

打晕几个来往的小厮丫鬟混进去，我们在院子里见到了沈家人。

他们被绑着，受人毒打。

林语靠近我，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那个最健壮的男人，好像就是恶灵。」

我仔细看了两眼，明白了她迟疑的原因。

男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蜷缩在地上，丝毫没有恶灵的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