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里的布局比楚毓宫里的小厨房宽敞许多，她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御膳房的器具也比小厨房多出不少种类。

炊具都整整齐齐的，食材估计都在膳房库里。

楚毓不觉得身边这位皇帝陛下会做什么拿手好菜。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帝，能会做小米粥，恐怕已经是很不错了。

——“到时候做不好就有趣了，我等着好戏开场。”

林清回把她的心思看了个分明，神色没变，已经决定好为她做一碗真正的河鲜粥了：“朕先去膳房库拿些食材。”

楚毓歪头，故意问：

“陛下为何不让苏公公去拿？

还是说陛下怯场了，要把臣妾留在这里，自己去找帮手？”

她泛金的棕瞳中染着若有若无的讽刺，一脸对他厨艺的不信任。

林清回哑然失笑，只用修长的指节叩了叩她的额头，简短地留下了两个字：

“等着。”

说罢，他就走出御膳房的门。

楚毓等着看笑话，等了一小会儿，除了怀中的食材，他还真没把什么别的人进来。

楚毓看他有条不紊地摆开食材：芹菜，生姜，银鱼，大米……

林清回身上的龙袍是丝绸质地，金线刺绣的，他不在意做粥穿什么是一回事，楚毓觉得暴殄天物是另外一回事。

她总想着捣乱：“陛下确定要穿着龙袍做粥吗？”

——“别粥没做好，龙袍不能穿了。”

林清回俊美的眉眼此刻很柔和：“那朕换一件。”

楚毓不给他换衣服拖延时间的机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披风：

“陛下不如就穿这个。”

她将披风盖到他身上，清瘦的身影始终如一的挺拔。

盖上龙袍以后，那俊美的五官仍旧贵气逼人，只是看起来，更像是哪家贵公子半夜饿了，趁着没人偷偷来御膳房里找东西投喂自己。

从想到这个比喻起，楚毓扬起的唇角就没再放下过。

她站到一边，好整以暇准备看戏：

“陛下，要不要臣妾为您打下手？”

诸如此类的调侃她说了很多句，可惜每一次都被林清回否决了。

楚毓乐得清闲，更想看他发现做出来的粥比自己的还差时，有什么感想。

看着看着，她不吱声了。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白皙，平日里都是用来拿着朱批批阅奏折，或者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

而今他在一个比起宫殿里来说窄小的御膳房中，依旧轻松地摆弄着那些刀具和炊具。

他切芹菜和去姜皮的动作相当熟练，熟练到让她心头一跳，像是想起了一个尘封在记忆里的人。

不一会儿，文火细煮的银鱼干粥就热气腾腾地冒出香气来。

他做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粥熬好了，他将银鱼粥端到楚毓面前来，掀开身上的披风。

或许是御膳房里太热了，他冷白的皮肤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高挺而细直的鼻骨上也坠落一滴汗珠。

他殷红的薄唇轻轻开合：“尝一尝，味道如何？”

楚毓不死心接过勺子，望着那色香俱全的银鱼干粥——

粉嫩的鱼干肉，青翠的芹菜碎，还有提味的香菇以及漂浮着的油沫，都让白粥变得色彩纷呈起来。

她有点后悔说大话了：

“跟我那碗比起来，更胜一筹。”

林清回看着她面上掩饰不住的震惊，唇角含笑：

“只是一碗普通的粥罢了，有这么好看？”

楚毓轻咳了两声，立刻收起来脸上一切的震惊，不死心地拿起勺子品尝。

那鲜美的味道一入口，就让她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楚毓抿着口中的银鱼干粥，仿佛拨开了迷雾，让久远的记忆回笼。

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星星被香味唤了过来，看着银鱼干粥，一时间不知道该流口水，还是该提醒楚毓。

想了想，它真诚地说：【宿主，上一次你见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是在那个世界。】

楚毓也有同感，她又喝了一口粥，忍住捧起小碗喝干净的冲动，装作不经意对林清回说：

“臣妾竟然不知道陛下有这么好的厨艺。这味道，让臣妾想起一个故人。”

他的眸光落在楚毓秀挺的鼻尖上，一直沿着短翘的人中沟落在她水红的、沾了点米的唇瓣上。

他知道楚毓起了怀疑，她开始怀疑他就是林清回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瓣：

“是么，很少有人的厨艺能比得上朕。”

他说得太傲了，若非楚毓尝过他的手艺，恐怕会觉得他不自量力。

但现在，她不能否认皇帝陛下的厨艺。

哪怕是放在全天下最人才济济的御厨里，皇帝陛下的厨艺也是精湛到拔尖的。

她低下头咬住勺子，感受那口令人回味无穷的鲜香可口。

随后微微而笑：

“是啊，臣妾都有点好奇，陛下是不是师从什么御厨了。”

林清回毫不意外，楚毓在试探他。

“皇后猜错了，”他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猫儿似的双瞳，觉得口干舌燥，“不过是太后在朕少时胃口不好，朕想讨她欢心，便自己在小厨房练习罢了。”

“久而久之，朕就学会了做各种膳食。”

他说得很轻巧。

楚毓不太相信他的说辞：“陛下那时是太子，又要学习处理朝政，又要练习厨艺，好辛苦。”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把两小碗粥解决完了。

她的唇边都沾了点米，林清回便伸手为她擦拭。

微凉的指尖点着她的唇角，似乎意犹未尽。

“嗯？很难么？皇后做不到么？”

听出他话里的逗弄之意，楚毓立刻远离了他的手指，察觉到他眼中的笑意，嘴角一抽。

嘲笑她厨艺不好？

她就不该夸皇帝的。

等她把一盅粥解决完，林清回才带着她离开了御膳房。

苏公公在外面忠心耿耿地守着，楚毓出来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还是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如果要用一个句子来形容这种眼神，楚毓暂时找不到比“少爷已经十年没笑了，你是第一个让他笑出来的女人”更贴切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