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衡满身冷汗地醒来的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他在昏暗的宿舍里环视了一周，确定自己的神智回来了，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从那个恋爱脑皇帝的梦里解脱出来了。

钻心剜骨般的痛楚还萦绕在心口，他按了按额头，凤眸微眯。

一厢情愿，为了任务者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付出自己的一切。

而那个任务者，似乎早就忘记了他。

还说不傻？

都衡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愚蠢至此。

他下了床，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流打在脸上，才渐渐地缓解了内心的不安与躁动。

忘了吧，那是林清回的记忆，不是你。

他告诉自己。

三个小时后，都衡一如既往跟着舍友们来到工作间。

他才坐下来不到5分钟，正将做好的东西摆到一边，不远处的沈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凭什么让我去隔壁？我不去！”

沈琦俏脸上一双柳叶眉皱成一团，乌黑的眸中射出一道冷光。

都衡没有抬头，紧随其后却听到谢致不冷不热道：

“这是命令，沈琦，你必须遵守命令。”

都衡不动声色地抬眸观察，只见沈琦后退一步，不经意间朝着他看了一眼。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软乎乎的，又可怜又不安：

“谢警官，我没做错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让我去隔壁工作？”

谢致软硬不吃，公事公办地回答：“你没做错什么，在隔壁也一样工作，过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沈琦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更加放低姿态：

“谢警官，我就想待在这里，不行吗？我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调换工作的地方吧？”

谁知道谢致直接把她的椅子拉开，指了指外边，冷冷地抛下三个字：

“赶紧去。”

在尧山监狱里，狱警本身就是不可违背的存在。

沈琦身为犯人，又不能正面和他抗衡，便只能怀着满心不甘，搬去了隔壁。

“沈琦这是得罪谢致了？不会吧，谢致一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她就一太妹作风，说不定就是谢致哪里看她不爽了呢。”

“啧啧，我真的越来越好奇发生了什么了。”

都衡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人的心声，忽然察觉到谢致的目光。

他的眸光如同一潭深水，含有别样的深意。

都衡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敌视。

——“把你和沈琦调开，只是第一步。”

他和沈琦？

都衡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地与谢致对视。

这位谢警官，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谢致与他对视了一眼，神情看不出喜怒，随后缓缓移开了视线：

“都衡，休息的时候来找我。”

说罢，谢致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走出了工作间。

“怎么了这是？”王成钢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的肩膀，脸上的关心不像演的。

都衡心里一暖，面不改色地摇摇头：“不知道。”

“你最好别惹他，一个他，一个周松。”

王成钢煞有介事地提醒他。

都衡敷衍了一声，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都衡，从你最近的工作来看，说是垫底的，恐怕都客气了。”

见到他的第一面，谢致就毫不客气地甩下一本工作记录。

都衡扫了一眼摊开的工作记录，脸上笑意柔和：“警官，所有的指标我都完成了，我想，并不需要太快吧。”

谢致冷冷地看着他，俊逸的面上看不出一丝缓和，手指在工作记录上轻轻地敲了敲：

“你从加入工作以来，就不断退步，我们要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工作态度。”

都衡面上笑意不变。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退步，反倒是嘴角微扬，云淡风轻地问：“所以，警官想要怎么办呢？”

谢致眸色沉沉地审视着他：

“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从现在开始，你不用继续组装零件了，就去跟着女工们一起踩缝纫机好了。”

让他跟着女工们一起做衣服？

“警官，我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义。”

都衡明明是笑着的，眉梢眼角却看不出来一点的笑意。

他欺霜赛雪的脸上，是更深一层的冷意。

毋庸置疑，对方在针对他。

“做衣服需要心细，这样你工作才不会懈怠。”谢致的理由接近于无可挑剔。

他挥了挥手，不给都衡留一点余地：

“快去吧，我已经向上面汇报了，审批都通过了。”

都衡轻轻皱了皱眉，不怒反笑：“好啊，那就谢谢警官了。”

他把谢字咬得很重，接着，便在对方不善的注视下转身离去。

谢致的目的，暂时还没有从他的心声中透露出来。

都衡只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

离开之前，王成钢和他的小弟都鬼哭狼嚎的：

“都衡，你可不能走啊！”

他走了，谁来教他们怎么组装零件速度最快？谁来教他们怎么收拾装错的烂摊子？

都衡有些无奈了：

“我又不是死了。”

闻言，他们都振振有词：“你不能教我们了，和嗝屁了又有什么区别！”

都衡眼皮跳了跳，强忍住抽他们的冲动，挥手告别。

很快，在新的工作间里，他遇到了难得的问题。

不是四面八方充满温度的目光给了他困扰，而是眼前的这台缝纫机。

踩缝纫机，原来是个技术活。

至少望着眼前半新不旧的缝纫机，都衡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再聪明，到底不是女人，不知道怎么缝衣服。

女工们的心声不断传来：

“为什么就连沉思的表情都那么帅……”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是什么高深的问题吧？”

都衡苦恼地扶额：

不，他只是在想，该怎么启动缝纫机。

整整一个小时里，都衡都在干坐着，旁观他人操纵缝纫机，分外娴熟。

窗外，谢致不知何时出现了。

他望着一动不动的都衡，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意。

——“果然不擅长做衣服吧，这次看你怎么交差！”

听到属于谢致的心声，都衡眉梢轻轻一挑。

很好，他不会，还不能学吗？

想凭着这点东西为难他，谢致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